御书房内的明黄圣旨展开时,沈砚垂眸跪地,指尖触到冰凉的金砖地面,耳畔是内侍尖细却清晰的宣读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庶吉士沈砚,才智卓绝,办事勤勉,着晋升一等侍读,掌管御书房文书典籍、诏令草拟之部分事务,钦此。”
叩首谢恩时,他能感觉到殿内几道视线落在身上,有探究,有赞许,更有不易察觉的阴鸷。起身接旨的瞬间,萧彻坐在龙椅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沈砚,往后御书房的事,你多上心,朕信你。”
“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沈砚恭敬回话,目光不敢有半分逾越,却能瞥见萧彻眼底深处的考量——这份晋升,既是恩宠,亦是试探。
一等侍读虽不算位高权重,却能日日接触御书房核心,往来皆是各部尚书、宗室亲王,经手的更是未颁布的诏令、朝臣密奏,这份权柄,足以让许多人眼红。走出大殿时,迎面遇上户部尚书李嵩,对方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沈大人年少有为,真是后生可畏啊。”
“李大人过誉,晚辈不过是侥幸罢了。”沈砚谦和回应,心中却警铃大作。李嵩是太子萧瑾的舅父,素来与依附太子的势力来往密切,今日这番姿态,显然是带着审视。
回到值房,原本空荡的案几已换上新的笔墨纸砚,旁边还添了一个上锁的柜子,专供存放机密文书。小太监殷勤地送来热茶,语气里满是讨好:“沈大人,往后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沈砚颔首致谢,待小太监退去,指尖抚过冰凉的柜锁,忽然明白,从今日起,他已真正踏入这波诡云谲的权力中心。午后整理先帝实录时,发现几卷文书有缺页,正欲询问,御书房总管太监刘忠却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沈大人,有些东西,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瞧,才能长久。”
刘忠是宫中老人,历经三朝,向来中立,今日这番提醒,显然是见他初掌权柄,怕他惹祸。沈砚心中一凛,拱手道:“多谢刘总管提点,晚辈谨记。”
傍晚时分,吏部侍郎张谦派人送来一盒名贵的砚台,说是“略表心意”;永宁侯府的管事也悄悄送来帖子,邀他过府一叙。沈砚看着案上的礼物和帖子,指尖微微用力——晋升不过半日,拉拢与试探便接踵而至,这御书房的权柄,果然是烫手山芋。
他让人将砚台原封不动退回,帖子也并未回复,只提笔在纸上写下“谨言慎行”四字,贴在案头。夜色渐深,值房内烛火摇曳,沈砚翻阅着各地呈上来的密报,目光落在西北边境的奏报上,眉头微蹙。边境不宁,朝堂暗流涌动,他这一等侍读的位置,怕是难得安稳。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刘忠再次出现,手里端着一盏参汤:“沈大人,陛下特意让御膳房炖的,趁热喝吧。”
沈砚接过参汤,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却凉到心底。陛下的恩宠,是扶持,也是枷锁,他若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放下汤碗,他重新拿起奏报,眼神变得坚定——既然踏入这漩涡,便只能步步为营,握住这权柄,方能查清沈家旧案,护住自己想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