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晕染着整座禁军大营,巡逻的兵士踏着整齐的步伐,甲胄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沈砚身披玄色斗篷,立在帅帐的阴影里,目光沉沉地扫过帐外往来的身影。自三日前边境传来密报,说敌国细作已潜入禁军内部,伺机窃取布防图起,他便如履薄冰,不敢有半分松懈。
禁军乃守卫京畿的屏障,若此处出了纰漏,敌国铁骑便能长驱直入,直捣黄龙。皇帝萧彻将此事全权交予他处理,便是将整个大晏的安危,压在了他的肩上。
沈砚抬手,拢了拢斗篷的领口,转身悄无声息地进了侧帐。帐内烛火摇曳,案上摊着一卷名册,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禁军各级将领的姓名、籍贯与履历。这是他耗费两日夜,从兵部调阅来的底档,此刻,名册上已有半数名字被朱笔圈出,皆是近三个月内调入禁军,且身世存疑之人。
“将军。”帐外传来一声低唤,是沈砚的心腹副将卫凛。
沈砚回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卫凛会意,轻手轻脚地走进帐内,压低声音道:“按您的吩咐,已将那二十名被圈出的将领,分别派往不同的营帐当值,今日轮岗的名单,属下也带来了。”
卫凛将一张折叠的纸笺递到沈砚手中。沈砚展开,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名字,指尖在“林墨”二字上顿了顿。林墨是上月调入禁军的参将,据履历所载,他出身江南士族,因在地方剿匪有功,被破格提拔入京。可沈砚派人去江南核查,却发现当地根本没有这一支林氏士族,此人的身份,显然是伪造的。
“林墨今日在何处当值?”沈砚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
“回将军,他今日轮值西营,负责看管粮草辎重。”卫凛答道。
沈砚眸色微沉。粮草乃军中命脉,敌国细作若要动手脚,此处无疑是最佳选择。他沉吟片刻,道:“备马,我亲自去西营看看。”
卫凛一惊:“将军,您亲自去?若是打草惊蛇……”
“无妨。”沈砚摆手,“我只暗中查看,不会露面。”
夜色深沉,沈砚与卫凛二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来到西营。西营内灯火通明,数十名兵士正有条不紊地清点粮草,林墨身着银色甲胄,立在粮垛前,正与一名小校交代着什么。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儒雅之气,看上去倒不像是个武将,反倒像个文弱书生。
沈砚隐在一棵老槐树的阴影里,目光紧紧锁在林墨身上。他注意到,林墨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玉佩的样式,并非大晏的制式,反倒与敌国的饰物极为相似。
就在这时,林墨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眼,朝着老槐树的方向望来。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直直地穿透了夜色,落在沈砚藏身的地方。沈砚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将身子又往阴影里缩了缩。
卫凛亦是紧张得手心冒汗,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只要林墨再往前一步,他便要立刻出手。
林墨凝眸望了片刻,眉头微微蹙起,似是有些疑惑,但终究没有上前。他只是对着身旁的小校吩咐了几句,便转身朝着另一个粮垛走去。
沈砚松了口气,后背已惊出一身冷汗。好敏锐的洞察力。他暗自思忖,看来这林墨,绝非等闲之辈。
待林墨走远,沈砚才低声对卫凛道:“此人定有问题。你即刻派人,盯紧他的一举一动,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卫凛点头应是。沈砚又望了一眼林墨的背影,眸色愈发深沉。排查卧底之路,远比他想象的要凶险。今日险些被察觉,已是警钟长鸣。往后的每一步,都需步步为营,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他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西营,夜色将他的身影吞没,只留下满营的灯火,在风中微微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