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傅诗淇就蹲在菜地边数菜。
一排白菜，叶子厚实，根部发白；一行萝卜，土面裂开小缝，能看见红尖儿冒头；还有几垄青菜，绿得发深，风吹过来都带股清香味。
她伸手掐了片叶子放进嘴里嚼了嚼。
脆，不涩，水分足。
“成了。”她站起身，拍了拍手。
屋里三个孩子已经穿戴整齐，眼巴巴站在门口。
司徒峰峻手里拎着两个竹筐，兴奋得直跳脚：“娘，真要拿去卖？”
“不然留着看？”傅诗淇把筐接过来，往里装菜，“长出来了就得变现。”
“变啥？”司徒夕颜抱着布老虎，仰头问。
“换钱。”她摸了下孩子的头，“你不是想吃糖人吗？”
“我想吃两个！”她立刻举手。
“卖得好就买。”
司徒南阳没说话，默默拿起另一个筐，跟着往外走。
村口路上，早有几个人影晃动。
张婆子挎着篮子迎面走来，老远就盯着他们手里的菜筐。她脚步一顿，眼神变了。
这菜比她家种的还壮。
她心里咯噔一下，嘴却先动了：“哟，这是去捡烂菜叶子喂猪？”
傅诗淇停下，看了她一眼：“我家不吃剩的，也不养懒人。”
“谁懒了？”张婆子脸一拉。
“忙着说闲话的人。”她抬脚绕过，带着孩子们往前走。
张婆子气得原地跺脚，可又不好追上来打人，只能站在路边嘀咕：“我看你能卖出去才怪！”
话音未落，脚下忽然一滑。
她整个人往后仰，手忙脚乱扶住旁边树干才没坐地上。
低头一看，鞋底沾了团湿泥。
她咬牙切齿瞪向傅诗淇背影，心里骂：你等着，你这菜一个也别想卖出价！
傅诗淇耳朵微动。
【检测到恶意念头：“她这菜没人要，烂在筐里才好。”】
【来源：张婆子】
她嘴角一扬，脚步没停。
李家媳妇抱着孩子从另一条路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她本来还想凑上去说两句风凉话，可看到那筐里水灵灵的青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蔫头耷脑的萝卜，再看看傅诗淇筐里挺拔鲜亮的菜，心里发虚。
她没敢靠近，抱着孩子快步走了。
王二流子蹲在村口石头上抽烟，远远瞧见傅诗淇一家出门，立刻来了精神。
“哎哟，这是要发财啊？”他站起身，咧嘴笑，“我赌你这趟回来，菜全倒沟里！”
傅诗淇理都没理。
司徒峰峻回头喊：“那你输定了！我们菜可香了，刚才路过狗都追着闻！”
“放屁！”王二流子瞪眼。
“不信你闻闻。”他掀开筐盖，“来，凑近点！”
王二流子真往前探了探头。
结果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他愣了一下。
这不是臭味，是菜味！
他脸色一变，赶紧后退两步：“少来这套！等会儿集市上没人买，看你哭不哭！”
傅诗淇终于开口：“你要是真关心销量，不如先交定金。”
“谁交？”他脖子一梗。
“你呀。”她笑着，“五文一捆，先付钱，保新鲜。”
“做梦！”他甩袖子走人。
可没走两步，忽然觉得胳膊痒。
低头一看，起了几个小红点。
他挠了挠，越挠越痒，最后忍不住抓破皮。
“邪门！”他低声骂，“肯定是她搞鬼！”
他不知道的是，他每骂一句，傅诗淇筐里的菜就更鲜亮一分。
集市已经热闹起来。
摊贩们摆好货，吆喝声此起彼伏。
傅诗淇找了个空位放下筐，把菜整整齐齐码好。白菜靠左，萝卜居中，青菜铺底，上面撒了层湿布保水。
司徒峰峻踮脚张望：“娘，咱们怎么叫卖？”
“不用叫。”她坐在小板凳上，“好东西自己会说话。”
话音刚落，就有个妇人凑过来。
“这菜哪来的？”她伸手摸了摸白菜叶。
“自家种的。”傅诗淇答。
“荒地那块？”
“嗯。”
妇人惊讶：“那地不是种啥死啥吗？”
“那是以前。”她淡淡道，“现在它想活。”
旁边几个买菜的听见，也都围了过来。
“真是从那块地出来的？”有人不信。
“不信可以去挖土尝。”她递出一把小刀，“现场刨。”
众人哄笑。
但笑归笑，眼睛还是盯着菜。
一个老大娘弯腰看了看萝卜：“根须完整，没烂心。”又捏了捏白菜，“紧实，水分足。”抬头问，“多少钱？”
“白菜一文三棵，萝卜两文一根，青菜三文一捆。”
价格一出，人群安静了一瞬。
便宜。
比市面上低了至少三成。
“你这不会是赔本卖吧？”有人问。
“成本低。”她说，“我不雇人，不租地，种子是捡的，水是溪里引的。”
“那你也得吃饭啊。”
“吃。”她指了指三个孩子，“他们吃得香，我就吃得香。”
众人又是一笑。
但笑完，就开始掏钱了。
“给我来两棵白菜！”
“我要三根萝卜！”
“青菜来一捆！”
傅诗淇动作利索，收钱找零，装菜递人，一气呵成。
司徒峰峻负责记账，用炭条在纸上划道：“一笔，两笔，三笔”
司徒夕颜站在旁边，见人买完就甜甜说一句：“谢谢叔叔/婶婶照顾生意~”
小孩子声音软，听得人心都化了。
买的人越来越多。
不到半个时辰，第一筐见底。
司徒南阳默默把第二筐打开，继续上货。
王二流子远远看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不可能！”他冲旁边人说，“这寡妇平时连饭都吃不上，咋能种出这么多好菜？”
“人家勤快呗。”那人耸肩，“你天天蹲赌场，当然看不懂。”
“她肯定用了邪法！”他咬牙。
话刚说完，鼻子忽然一痒。
“阿嚏——！”
一口清涕直接喷在自己衣襟上。
他狼狈擦脸，再抬头时，发现又有三人提着菜走过。
“这菜真水灵。”一人说。
“关键是便宜。”另一人笑，“我今早多买了两份，省下的钱够给孩子买糖了。”
王二流子气得转身就走。
可没走几步，又忍不住回头。
只见傅诗淇摊前围满了人，连隔壁卖肉的老刘都挤进来抢了一捆青菜。
“让让！让我买棵白菜！”老刘嚷着，“我家婆娘说了，今天非吃她家菜不可！”
傅诗淇递过去一棵：“您拿好。”
“谢了！”老刘乐呵呵，“下次我还来！”
张婆子站在人群外，脸色铁青。
她原本以为傅诗淇就是瞎折腾，顶多卖几棵给人当笑话看。可现在，人山人海，银钱哗啦响，连她平日称兄道弟的几个嫂子都在排队。
傅诗淇耳朵又是一动。
【检测到恶意念头：“她这菜迟早让人吃坏肚子，最好当场吐出来！”】
【来源：张婆子】
她抬眼望去。
张婆子正狠狠盯着她，眼神像刀子。
傅诗淇笑了。
她拿起一棵白菜，在空中晃了晃：“各位乡亲，今天头一回摆摊，为表诚意，最后五棵白菜免费送！”
人群一静。
随机哄抢。
“我要我要！”
“我抱孙子来的，优先！”
“我昨天帮她扛过柴！”
傅诗淇挑了五个看起来最老实的村民，一一送出。
张婆子挤在边上，伸着手：“我也”
“您昨天说我的菜会烂根。”傅诗淇看着她，“心不诚，菜不收。”
张婆子脸涨成猪肝色，被人推搡着退出人群。
集市另一边，李家媳妇抱着孩子站在摊前，犹豫半天，掏出铜板：“给我来一棵白菜。”
傅诗淇接过钱，递菜。
她低声道：“对不起，我之前不该乱说话。”
傅诗淇没应，只点点头。
李家媳妇抱着菜走远，回头看了眼那忙碌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太阳升到头顶，第二筐也快空了。
司徒峰峻激动得满脸通红：“娘！咱们赚了八十文！”
司徒夕颜数着铜板，一颗颗排在地上：“一、二、三好多钱！”
司徒南阳静静看着母亲，忽然说：“娘，你笑了。”
傅诗淇一怔。
她确实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是真正轻松的笑。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铜板，又看了看三个孩子的脸。
“走。”她说，“去买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