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傅诗淇就推醒了三个孩子。
南阳翻身坐起,揉了揉眼,峰峻直接滚下床,夕颜被惊得抱住布老虎缩在墙角。傅诗淇拎着竹篓站在门口,背上还绑了个小背篓,专给夕颜准备的。
“快点。”她说,“太阳出来前得进山。”
峰峻一边穿鞋一边嘟囔:“娘亲比公鸡还准时。”
“你再磨蹭,今晚就没糖吃。”傅诗淇拎起他的后衣领,直接甩出门外。
南阳背着水壶跟上,夕颜抱着布老虎乖乖爬上背篓,小手从后面搂住傅诗淇的脖子。傅诗淇低头看了她一眼,抬脚迈出了院门。
山路不宽,杂草半人高,踩上去沙沙响。
傅诗淇走在前头,木棍探路,时不时拨开挡路的枝条。南阳紧跟其后,手里攥着一根削尖的树枝当拐杖。峰峻东张西望,一会儿追蝴蝶,一会儿踢石子,被傅诗淇回头瞪了一眼,才老实走回来。
“看什么看?”她说,“眼睛放前面,别踩蛇。”
“哪有蛇!”峰峻不服气,“这大早上,蛇都还没醒!”
话音刚落,路边草丛里“嗖”地窜出一条细长黑影,贴着地面飞快滑过。
峰峻“啊”地跳起来,蹦到南阳身后,差点把他撞翻。
傅诗淇头也不回:“现在有了。”
南阳喘着气:“你你还笑?”
“不笑。”傅诗淇嘴角微动,“我憋着。”
夕颜趴在背篓里咯咯笑出声。
一行人继续往上走,空气渐渐清亮,林子里鸟叫多了起来。
走到一处缓坡,傅诗淇停下脚步,指着路旁一株叶子像锯齿的草:“认得这个吗?”
三个孩子齐刷刷摇头。
“这是车前草。”她说,“能治拉肚子。摘叶子煮水喝,管用。”
峰峻凑近看了看:“就这么个破草,也能治病?”
“不信?”傅诗淇蹲下,掐了一片叶子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味道苦,但不毒。你们要是哪天跑肚,我就给你们煮一锅。”
南阳皱眉:“那得多难喝。”
“命要紧还是嘴要紧?”傅诗淇拍他脑袋,“记住了,锯齿叶,贴地长,根是直的,这就是车前草。”
她又往前走几步,在一截倒下的树干边停下,指着上面长的一圈褐色菌子:“这个呢?”
“蘑菇!”峰峻抢答。
“对,但不能吃。”傅诗淇敲了他脑门一下,“这是毒菇,长在烂木头上,颜色越深越不能碰。吃了轻则上吐下泻,重则躺三天起不来。”
夕颜小声问:“那哪种能吃?”
“等会儿教你。”傅诗淇往前指了指,“那边向阳坡,有片松树林,那儿的松茸能卖钱。”
孩子们眼睛一亮。
南阳立刻说:“我能背最多!”
“你连竹篓都扛不动。”峰峻撇嘴。
“我能分担!”南阳急了。
“行了。”傅诗淇打断,“谁采得多,晚上多吃一碗饭。”
这话一出,两个小子立马挺直腰板。
一行人穿过灌木丛,来到一片开阔林地。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点,地上铺满松针,踩上去软乎乎的。
傅诗淇弯腰扒开落叶,露出底下几朵浅褐色的伞状蘑菇:“瞧见没?松茸。根要完整,别用手拔,用小刀轻轻撬。”
她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刃——那是李铁匠给她打的,刀身不长,但锋利结实。
南阳和峰峻赶紧蹲下学样,一个拿树枝,一个找石片,小心翼翼挖起来。
夕颜也想帮忙,傅诗淇把她从背篓里抱下来,牵她在旁边转悠。
“这个红果子能吃吗?”夕颜指着一串野莓问。
“这是覆盆子。”傅诗淇摘了一颗放进嘴里,“熟透的甜,没熟的酸。你看颜色发暗红,就是熟了。”
她又摘了几颗塞进夕颜嘴里。
夕颜眼睛眯成缝:“好甜!”
“那你多摘点。”傅诗淇递给她一个小布袋,“装满了,回家做果酱。”
夕颜用力点头,蹲在地上一颗颗捡,动作认真得像在捡金豆子。
南阳那边已经挖了五六朵松茸,全放进竹篓里。峰峻不甘落后,四处翻找,突然大喊:“我找到了!好大一朵!”
他双手捧着一朵比巴掌还大的蘑菇冲过来。
傅诗淇看了一眼,笑了:“那是牛肝菌,不是松茸。”
“一样能吃吧?”峰峻愣住。
“能吃,但不值钱。”傅诗淇拍拍他肩,“不过你眼力不错,算你采的。”
峰峻立刻咧嘴:“那我能多吃半碗饭不?”
“少吃点废话就能。”
南阳在一旁小声嘀咕:“他就知道吃。”
傅诗淇直起身,环顾四周:“再往里走一段,还有金银花和艾草,顺路采了。”
她重新背上夕颜,带头钻进密林。
林子深处更安静,只有脚步踩碎枯枝的声音。
忽然,峰峻开口:“娘。”
“嗯?”
“你上次说,有人心里盼着咱们倒霉,结果反倒自己摔了。”他挠挠头,“那咱们现在上山,要是有人希望咱们摔进坑里”
傅诗淇脚步没停。
“他们自己会不会先掉下去?”
她没回答,只是轻轻拍了下背篓,像是回应,又像是提醒。
前方林子渐疏,露出一道斜坡,坡下长满野果藤蔓,红艳艳的果子挂满枝头。
“看。”傅诗淇抬手指,“野山楂熟了。”
三个孩子顿时来了精神。
南阳放下竹篓就要冲下去。
“慢着。”傅诗淇一把拽住他后领,“先看看有没有陷阱。”
她用木棍戳了戳坡道边缘,又绕着走了半圈,确认安全后才挥手:“可以下去,别贪多,摘中间那几串大的就行。”
孩子们一哄而上。
南阳负责摘高处的,峰峻爬树把整串往下扔,夕颜坐在石头上数果子:“一、二、三我已经捡了十三颗啦!”
傅诗淇站在坡上守着,目光扫过四周。
风吹过树梢,带来一阵草木气息。
她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
紧接着,山下小路上隐约传来骂声。
“谁家缺德!挖这么深的坑!”
“哎哟我的腿!”
“爹你没事吧?”
傅诗淇挑眉,没说话。
南阳听见动静,抬头问:“娘,怎么了?”
“没事。”她淡淡道,“有人替咱们试路呢。”
峰峻从树上跳下来,抹了把汗:“那他们也算做了件好事?”
“好事?”傅诗淇冷笑,“他们巴不得咱们摔断腿。”
她走到山楂藤前,伸手摘下一串最红的,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酸得眯眼。
但她笑了。
夕颜跑过来抱住她腿:“娘亲,这果子太酸了,你怎么还笑?”
傅诗淇把剩下的半串塞进她手里:“因为有些人,比这果子还酸。”
她抬头看向山下小路的方向。
骂声还在继续,夹杂着瘸腿走路的声音,越来越远。
南阳看着她,忽然说:“娘,我觉得咱们以后都不会倒霉了。”
傅诗淇没接话。
她只是把空布袋递给峰峻:“接着摘,天黑前还得再采两样。”
峰峻接过袋子,转身又要往树上爬。
就在这时,夕颜指着坡底惊呼:“娘!那里有个洞!”
傅诗淇顺着她手指看去。
土坡底部裂开一道口子,黑黢黢的,像是被什么猛兽刨出来的。
她眉头一皱,慢慢走过去。
洞口边缘泥土松动,里面似乎有东西反光。
她蹲下身,伸手探了探。
指尖触到一块冰凉的金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