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傅诗淇还在灶前烙饼。
南阳抱着木盆进来添柴,峰峻蹲在门口数铜板,夕颜坐在小凳上啃半块昨晚剩下的卤蛋。
院门突然被踹响,哐的一声撞在墙上。
三个孩子全停住了动作。
傅诗淇手里的锅铲没放,转身就往屋角走。她抽出靠在墙边的扫帚棍,指节握得发白。
门外冲进来五个人,领头的是个胖婆子,灰布包头,手里拎着麻绳,像来收尸的。
“这院子归我了!”她嗓门炸开,“死绝户留下的东西,哪轮得到你个外姓人占着!”
傅诗淇认得她,司徒马氏,原主的婆婆。分家时一声不吭走了,现在倒知道回来抢了。
后面四个男人也跟着挤进来,一个个挽袖子瞪眼,有的拿镰刀,有的扛扁担,看样子是想直接动手搬东西。
南阳把柴火一扔,扑到傅诗淇身后。峰峻抓起地上的石子攥在手里。夕颜放下卤蛋,小脸绷紧,一句话不说,只往娘亲腿边靠。
傅诗淇往前跨一步,扫帚棍往地上一顿。
“你们谁敢动一下。”她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楚,“我就砸烂谁的脑袋。”
司徒马氏冷笑:“哟,还装狠?一个克夫的丑寡妇,连命都是偷来的,还敢拿棍子吓人?”
她话音刚落,心里就冒了个念头:这贱人待会就得跪下来哭求饶命。
傅诗淇脑中红光一闪,意识海里那条红色锦鲤尾巴一甩,一口咬碎了桂花糕。
下一秒,司徒马氏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仰去。
她踩的是昨夜下雨积的泥水,本就不平,这一滑直接摔进院角的水沟里。
“哎哟——”她尖叫,手乱挥,想抓旁边的儿子救命。
她儿子伸手去拉,结果自己也踩空,膝盖磕在石沿上,哎呦一声跪进了泥里。
剩下三人站得远,想绕开走,可不知怎么,一人绊了门槛,一人踩到散落的豆子,还有一个莫名其妙被自家扁担绊倒,全都滚作一团。
五个来抢家的,转眼全趴在地上,衣服沾泥,帽子飞了,镰刀插进土里歪着。
围观的人从墙外探头,有看热闹的,有提篮子路过的,还有端着饭碗的。
“哈哈!这是演哪出?”
“老马家这是来搬家还是来学狗刨?”
“我看是老天爷嫌他们太不要脸,直接给按地上了。”
司徒马氏挣扎着爬起来,满脸泥浆,头发散了一半。她指着傅诗淇:“你使诈!你肯定下药了!”
傅诗淇站在原地,扫帚棍还握在手里,一脸平静:“我没动。是你自己站不稳。”
“你——”她气得发抖,“你这个灾星!克死我儿子还不够,还想克死我们全家是不是?”
“那你问问你儿子。”傅诗淇指了指还在揉膝盖的那个,“他要是能站起来不摔第二次,我立马让出这院子。”
那人刚撑着地要起,一听这话顿时紧张,双手死撑地面,一条腿慢慢往上抬。
结果腿还没伸直,脚底一滑,又趴下了。
人群爆笑。
“哎哟喂,这腿比豆腐还软!”
“再摔一次就能凑个‘五体投地’了!”
司徒马氏脸色铁青,回头吼:“都给我起来!今天不搬空这屋子,谁也不准走!”
四人狼狈爬起,互相搀扶着又要冲。
傅诗淇把扫帚棍横在胸前,眼神一冷。
“行啊。”她说,“你们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
她话音未落,脑子里又是一闪。
这次是那个拿镰刀的男人,心里暗骂:这寡妇早晚摔死在田埂上,骨头渣都不剩。
红锦鲤翻了个身,吐了个泡泡。
男人刚抬脚,脚下突然一歪,整个人失去平衡,手里的镰刀脱手飞出,划了个弧线,“咚”地扎进自家带来的米袋里。
白米哗啦啦往外流。
他傻眼了:“我的米!”
旁边一人想去堵漏口,结果手一碰袋子,整袋米直接倒了,压在他脚上。
“哎哟我脚!”
另一人去扶,却被倒下的米袋带倒,滚进水沟,顺流漂了两尺远才扒住石头。
最后一个空着手的,吓得不敢动了,站在原地直搓手。
司徒马氏气疯了:“你们这群废物!连个女人都治不了?”
她亲自上阵,弯腰捡起一块砖头就要砸门。
傅诗淇没动,只是盯着她。
司徒马氏举起砖,心里恶狠狠地想:砸烂你的门,看你还能不能嚣张!
念头落下,红锦鲤打了个嗝。
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手里的砖头脱手,飞出去正中自家马车轮子。
“咔”一声,轮轴裂了。
马受惊,猛地一拽,车辕翘起,车上堆的麻袋全翻下来,把她埋了半截。
“救我!快救我!”她在麻袋底下喊。
四个儿子顾不上疼,赶紧扒人。
等把她拖出来,她帽子没了,头发乱了,脸上蹭破一层皮,活像个逃荒的乞婆。
傅诗淇这才慢悠悠开口:“我说了,我没动。”
“你你这是妖法!”司徒马氏指着她,声音发颤,“你根本不是人!”
“我不是人?”傅诗淇笑了,“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人吗?分家时一声不吭卷走家产,现在看我日子好过点,就带着人来抢房子,连孙子都不认?”
她看向南阳:“你说,她是祖母吗?”
南阳抿着嘴,摇头。
“二宝?”
峰峻大声说:“她连块糖都没给过我们!”
“三宝?”
夕颜小声却清楚:“我不喜欢她,她眼睛像蛇。”
周围人听得直点头。
“真是白眼狼啊。”
“这种人还配当长辈?”
“我看傅家娘子守着三个孩子不容易,反倒比那些所谓亲戚强百倍。”
司徒马氏听不下去,跳起来要扑。
可她刚迈出一步,脚踝一扭,又跪了下去。
这次没人扶她。
四个儿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低声说:“娘,咱走吧这地方邪性。”
“闭嘴!”她吼,“今天不拿回东西,谁也不准走!”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抖开大喊:“我有分家契!这宅子本就是我们马家的!你一个外姓人,凭什么占着?”
傅诗淇看了一眼,冷笑:“那张纸是假的。”
“你胡说!”
“真不真,拿到里正那儿一验便知。”傅诗淇往前一步,“你要是不怕丢脸,现在就去。”
司徒马氏僵住。
她当然不敢去。
那张契是她私下找人伪造的,笔迹对不上,印章也是刻的假货。
她咬牙,把纸揉成团塞回怀里。
“你不交也行。”她阴着脸,“咱们走着瞧。迟早有人收拾你。”
傅诗淇把扫帚棍往肩上一扛:“我等着。”
“走!”司徒马氏一甩袖子,招呼四个儿子。
五人灰头土脸往外走,一个比一个瘸,一个比一个狼狈。
刚走到村道拐角,领头的大儿子一脚踩空,掉进路边的粪坑。
“啊——!”
臭味冲天。
剩下四个赶紧拉人,结果你拉我拽,全都滑进去,滚作一团。
最后是李铁匠路过,用长铁钩把他们一个个捞上来。
五个落汤鸡似的走远,背后全是笑声。
傅诗淇关上门,扫帚棍靠回墙角。
三个孩子围上来。
南阳抬头:“娘,他们还会来吗?”
“会。”傅诗淇摸了摸他的头,“但再来一次,摔得更惨。”
峰峻咧嘴:“那咱们明天多煮点卤蛋,等他们来表演跳坑!”
夕颜咯咯笑:“我要画下来,贴墙上。”
傅诗淇看着他们,嘴角扬起。
她走到院中水缸边,舀了瓢水喝。
阳光照在屋顶,瓦片泛着光。
她放下水瓢,忽然发现缸底浮着一片红。
低头一看,是根红线,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她的手腕。
她皱眉,伸手去解。
线很细,滑溜溜的,越扯越紧。
她用力一拽——
线断了。
断口处飘起一缕烟,像香烧尽的最后一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