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晓周并没有像偶像剧里那样站在原地发号施令，而是迈开长腿，直接穿过人群，朝着设计部的队列走了过来。
随着他的靠近，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像是一堵墙推了过来。周围的空气里，属于他身上那种冷冽的雪松气息瞬间盖过了大堂里的香氛味。
挡在程子矜前面的老王，平时看着五大三粗，此刻却因为感受到逼近的气场，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半步，把原本缩在他身后的程子矜彻底暴露了出来。
这下，连躲都没地方躲了。
程子矜看着那一双锃亮的手工皮鞋停在了自己面前，距离不过半米。
她甚至能感觉到头顶上方投射下来的目光，带着审视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侵略性。
心跳很快，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但她强迫自己站直身体，除了呼吸稍微急促了一点，表面上并没有露出太多破绽。
“把头抬起来。”
男人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冷淡，没有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不是询问，是要求。
程子矜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天晚上没开灯，大家都喝多了，他不可能凭一眼就认出来。只要我不慌，这就是一次普通的领导视察。
她缓缓抬起头。
视线从那昂贵的温莎结，滑过利落的下颌线，最终不得不对上那双深邃狭长的眼睛。
林晓周正在看她。
那是一张极其精致的脸，皮肤白皙，因为化了全妆而显得有些冷艳。大波浪卷发披散在肩头，遮住了大半个脖颈。她的眼神虽然看着镇定，但瞳孔却在微微收缩。
林晓周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不像。 那天晚上的女人，虽然看不清脸，但感觉上应该更软、更媚一些，而不是眼前这个穿着死板职业装、一脸生人勿近的木头美人。
但是 林晓周微微俯身，凑近了一些。
这个动作让周围的高管们倒吸一口冷气，也让程子矜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想后退，却硬生生忍住了，脚底像是生了根。
随着距离拉近，那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清冽香气再次钻入林晓周的鼻腔。
就是这个味道。 虽然混杂了化妆品的脂粉味，但他确信自己没闻错。
“你叫什么名字？”林晓周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看穿那一层厚厚的粉底。
“程子矜。” 她开口回答，尽量控制着声线平稳，但尾音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林晓周眯了眯眼。 声音也有点像。只是那晚她在耳边的呢喃带着醉意和哭腔，软糯得像猫，而现在这个声音清冷、克制，充满了公事公办的疏离感。
“程子矜。”林晓周在舌尖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眼神晦暗不明，“用的什么香水？”
这个问题一出，旁边原本还在瑟瑟发抖的刘丽和老王都愣住了。 新老板这是看上人家了？这种场合问香水，是不是有点太私人了？
程子矜心跳漏了一拍，手掌心里全是冷汗，脸上却装作茫然：“林总，我没用香水，可能是沐浴露的味道。
“沐浴露？”林晓周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味道很特别。”
那种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还没解开的谜题，又像是在警告猎物别想耍花招。
程子矜垂下眼眸，避开他的视线，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深意：“谢谢林总夸奖，超市促销买的。”
林晓周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没再说什么。 这里毕竟是公司大堂，几百号人看着，他不可能凭着一点气味就当场抓人验明正身。
“走了。”
他收回目光，转身继续朝电梯方向走去，黑色的大衣衣摆划过空气，带起一阵冷风。
一群高管连忙跟上，簇拥着他离开。
直到那群人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大堂里紧绷的气氛才轰然松懈下来。
“我的妈呀”老王一屁股坐在旁边的休息椅上，擦了擦脑门上的油汗。
“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林总是要因为哪个项目骂人呢，怎么突然问起香水来了？”
说着，老王凑过来闻了闻程子矜：“也没啥味儿啊？这有钱人的鼻子是属狗的吗？”
程子矜往后退了一步，避开老王的动作，感觉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可能是有钱人的怪癖吧。”她敷衍了一句，双腿其实有些发软。
刚才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要完了。 林晓周那个眼神，明显是起了疑心。
虽然他没当场拆穿，但这就像是在头顶悬了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
“子矜，你运气不错啊。”刘丽踩着高跟鞋走过来，语气酸溜溜的，“第一天就被大老板记住了名字。看来以后我要多仰仗你了。”
程子矜只觉得头疼欲裂。被这种人记住，根本不是运气，是劫数。
“丽姐说笑了，可能是我站的位置不太好，挡路了。”
回到工位上，程子矜连喝了两大杯温水，才勉强压下心慌。 她看着电脑屏幕，脑子里乱糟糟的。
林晓周刚才那个“味道很特别”是什么意思？他是确认了？还是在试探？ 如果他真的认出来了，为什么不直接说？
就在这时，副总监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
刘丽一脸慌张地冲了出来，手里还抓着刚挂断的手机，平日里那股趾高气扬的劲儿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显而易见的焦躁。
“快！子矜，把你那个云尚的方案拷出来，还有之前所有的备选稿，全部带上！”
程子矜被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放下水杯：“怎么了丽姐？不是说今晚加班改吗？”
“加什么班啊！来不及了！”刘丽急得直跺脚，一边指挥着实习生去打印资料，一边冲程子矜喊道。
“刚才总经办那边直接打我电话，说林总要在十分钟后听取云尚项目的汇报！点名要项目主创人员必须到场！”
“十分钟？在顶层会议室？”程子矜愣了一下。
“对！别愣着了，赶紧收拾！”刘丽催促道，额头上都急出了汗。
“这新老板简直是个工作狂，刚落地就要听汇报。这项目虽然我是挂名总负责，但具体细节都是你做的，待会儿要是问起来，你得给我顶住啊！”
程子矜握着鼠标的手紧了紧。
点名要项目主创人员。 那是她。
“丽姐，我身体不太舒服，能不能不去”程子矜下意识地想要推脱。
“这时候你掉什么链子！”刘丽瞪了她一眼，根本不容置疑，“你要是不去，要是林总问起细节我答不上来，咱们全组都得卷铺盖走人！赶紧的，我在电梯口等你！”
说完，刘丽抱着一堆文件夹风风火火地跑向电梯间。
程子矜看着她的背影，苦笑了一声。 这也是意外吗？ 刚见面不到半小时就要去汇报工作。这哪里是巧合，这分明是那个男人布下的局。
他在逼她主动送上门去。在那种封闭的会议室里，在那双锐利眼睛的注视下，她还能像在大堂里那样蒙混过关吗？
程子矜深吸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瓶风油精，在太阳穴上狠狠抹了两下。 冰凉的刺痛感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躲是躲不过去了。 既然他是来视察工作的，那她就做一个完美的乙方。
只要咬死不认，只要工作不出错，他就没有理由在这个节骨眼上为难一个刚收购公司的小员工。
毕竟，林晓周那样的人物，应该不至于为了睡过一觉的女人，连几个亿的生意都不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