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噔——
一名飞骑少年迈步走进大殿,右手提刀,左手提着武延秀的人头。
他个头高大,身躯笔直,刀尖滴著血,人头更是血流如注。
武延秀本来面容英俊,此时,脸部扭曲得丑陋不堪。
“啊!”李裹儿、张昭仪见这景象,登时惨呼起来。
韦香儿也吓了一大跳,本想说句活该,又开始担心自己的处境。
那少年走到李重茂身前,抛下人头、横刀,叩首在地:“羽林郎李怀让奉命逃贼,已斩杀武延秀!”
李怀让?
李重茂感觉,这名字有些熟悉。
他迅速在记忆中检索
有了!
李怀让,飞将军李广之后,以良家子入选羽林郎,骑射绝伦,百步应弦。
安史之乱后,他护送玄宗入蜀,奉命去灵武拥护肃宗即位,册封汧国公。
按履历的话,是一位文武双全、忠心护主的将门之后。
李重茂立刻上前,扶起李怀让:“你是飞将军之后吧?”
“啊?陛下知道朕的家世?”李怀让年轻的脸庞满是惊诧。
他二十一岁,身怀祖传箭法、武艺,最自豪的便是自己的出身。
李重茂笑道:“朕有耳闻!你护驾有功,是朕的开国公,今日后便有敕封!”
李怀让深拜在地:“谢陛下天恩!”
他家世代从军,却未曾封爵,连李广如此英雄,都只能感叹难觅封侯。
今天他随武延秀来东宫,以为是例行巡视,没想到武延秀竟要弑君,惊惶间听到皇帝命令,立刻动手除贼。
没想到,竟能光耀门楣,得封开国公爵位,登时激动不已。
李重茂蹲下身,低声问:“你有没有信心,替朕掌控殿外飞骑?”
李怀让抬起头,自信回答:“有!臣自幼在军营长大,熟知兵事,飞骑营里有几位臣的结义兄弟,也能帮忙。”
他父亲、祖父都是大唐将军,因此他从小就混迹军营,门儿清。
“好,朕授你为左羽林将军,替朕控制局面!”李重茂再次扶起他。
走到殿门前,对飞骑道:
“朕说到做到!”
“李怀让诛杀首恶,已经封为开国公!”
“朕还要封他为羽林将军,替朕效力!”
“你们只要向朕效忠,朕都会拔擢!”
铛、铛、铛——
飞骑们见李怀让得到重赏,武延秀、贺娄燕又都已伏诛,纷纷放下武器,拜倒在地:“愿效忠陛下!”
无论武延秀的飞骑左营,还是贺娄燕的第七营,四百余人尽皆臣服!
陆莺儿、张昭仪、内卫和忠臣们见形势逆转,都笑容满面。
成功就在眼前!
“好!”李重茂信心大增。
李怀让对李重茂道:“陛下,东宫外还有左营人马,必须立刻”
话刚说到一半,重教殿南面奔来一彪人马,为首的人高声喊道:
“飞骑左营、第七营莫要上当!”
“你们是驸马、贺娄燕的人,既背叛了太后,也背叛了皇帝,绝对难逃一死!”
“北门还有韦家的人,你们即便投降皇帝,难道赢得了右营加万骑么?”
“听我说,现在只能一条路走到底!”
“错过良机,以后追悔莫及!”
这声音,正是宗楚客。
他与武延秀合谋,私自调动飞骑左营人马,将东宫围得水泄不通。
本来计划是他在外、武延秀在内,相互呼应,听说里边出了状况,宗楚客立刻拥兵进来,阻止飞骑投诚。
他曾任兵部尚书,又是宰相,认识许多南衙府兵校尉,私下有所结交。
李重茂献计换掉禁军校尉,他暗自窃喜,因为其中有他的故旧。
此时带左营兵来到重教殿,手下校尉受他蛊惑,替他勒令左营归顺。
又对第七营威逼利诱:
“外边都是宗相的人,正准备杀过来!”
“你们莫要犯浑!”
“若不归顺,先死的就是你们!”
“你们第七营本就是反叛,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趁势杀掉皇帝,还能大富大贵!”
殿外左营、第七营本已决定投降皇帝,听到这些话,又摇摆不定。
虽然皇帝许了空头支票,但宗楚客已经掌握其他左营人马,总数超过两千人,真要打起来,哪里打得过!
许多飞骑悄悄拿起武器,站了起来,向宗楚客靠拢。
李怀让这时忽然喊话:“二郎、五郎、七郎,带咱们的兄弟进来!”
他知道自己没有威望,空许的羽林将军不足以服众,先把结义兄弟叫进来,他们有武器,能抵挡一阵。
左营中有三人站起身,跟身边飞骑低语几句,又有许多人跟着站起。
他们捡起横刀、弓弩,奔进大殿中,拥到李重茂、李怀让身旁。
总共五十来人。
其余三百多人都倒向宗楚客,加上宗楚客带来的人,数量已经超过六百!
重教殿院落外,还有更多飞骑左营人马,都是武延秀带来的。
他们不知里边的情况,只按武延秀命令行事,听宗楚客调遣。
宗楚客最希望看到宫廷内斗、局面混乱,此时见事态完全如他所料,已占据极大优势,激动得颤抖起来。
胜利就在眼前!
最终,天下是他的!
他狞笑一声,高喊:“飞骑听我号令,举起弩箭!”
韦香儿忽然大喝:“宗楚客,你这个逆贼,果然狼子野心!”
想起李重茂先前的话,她后悔没早点杀掉这位野心家。
宗楚客哈哈大笑:“太后若是听臣的话,早做决断,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韦香儿朝飞骑喊话:
“北门还在我韦家手里,别听他蛊惑!”
“还有,太子少保就在政事堂,他听闻东宫有变,立刻就会带南衙兵杀来!”
宗楚客冷冷道:“韦家人算什么?只要控制了你跟皇帝,通通不足为虑!”
飞骑们知道自己反复横跳,已不为太后、皇帝所容,都没听韦香儿的话。
正争执之际,韦陟溜到门边,对教坊使吴致道:“教坊闹事,你脱不了干系,只有全力保护陛下,才有活路!”
吴致见教坊有人刺杀太后,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忙问:“我该怎么办?”
韦陟道:“教坊还有百余名乐师,让他们进门,将大门关上,堵住门!”
吴致连连摇头:“那有什么用?关上门也拦不住飞骑啊!”
韦陟猛推他一把:“快去!我会给政事堂传消息!南衙府兵会来援助!”
吴致咬咬牙,朝乐师们道:“快关门保护陛下,否则教坊人人遭殃!”
乐师们虽然不涉朝局,但看到这场争斗,早已明白,这是唯一活路。
皇帝若输,教坊就完了。
所有人都会被问斩!
他们当即一拥进门,百余人前仆后继,将门口挤得一片混乱。
宗楚客正要下令放箭,苦于大门满满的都是人,十分焦躁。
急切之下,高声喊道:“放箭,放箭!无论是谁,全部射杀!”
嗖嗖嗖——
弩箭破空而来!
殿门还未完全合上,许多乐师被射中,登时扑通倒地,惨呼声一片。
好在动手早,门内的人奋力将大门合上,用身体顶在门后护住。
宗楚客立刻指挥:“趁他们立足未稳,合力撞击!”
砰砰砰,飞骑都是精壮汉子,人数又多,登时把大门撞出个口子。
李怀让连忙带着进来的兄弟帮着顶门,刘宪、褚无量、颜元孙、颜惟贞也都奔上前,终于又合上大门。
宫殿的门又高又厚,如果不撞开,弩箭是射不穿的。
宗楚客继续指挥,声音喊得嘶哑:“加把劲!必须撞破!”
陆莺儿朝宦官、婢女高喊:“你们也去!如果叛贼闯进来,你们难逃一死!”
宦官、婢女虽然是太后眼线,性命攸关之际,也不得不听从。
颜允南正看住程元忠,见状也要过去,颜杲卿道:“等等!”
手起刀落,刺中程元忠后颈。
登时血流如涌。
颜杲卿哼了一声:“此人要杀陛下,目光狠辣,绝不能留!”
这才带着堂弟,朝大门奔过去,帮父亲、叔叔一起顶门。
殿外,宗楚客见攻势受挫,对飞骑道:“找窗户捅破,爬进去!”
韦香儿朝李重茂怒叱:“你干的好事!现在怎么办?等死么?”
李重茂不理她,转向许百里:“爬上殿顶,放火箭!”
韦香儿一怔:“给谁发信号?相王?还是太平公主?”
李重茂微微一笑:“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