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要是什么都去求佛祖,你们这些保一方平安的土地、城隍,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子,直接扎进了众神的心窝。
“没价值!当然没价值!”那个蓝田土地刘老根带着哭腔喊道,“我的庙今天都被砸了!真君,您若有办法,救救我们吧!”
“救你们可以。”
李长生指了指身后的水罐。
“这里面,是泾河积攒了千年的真水,还有我们从地下暗河抽上来的活水。足够长安城用上一年!”
“但是,我有水,却送不上去。”
李长生目光灼灼地看着台下这几百号基层神仙。
“那天上有韦陀盯着,旱魃尸珠封锁了地表水气。我要是强行送水入长安,这地脉必被惊动,甚至会引发地震。”
“所以,我需要诸位。”
李长生猛地一拍桌子。
“我需要各地的土地公,利用你们的‘地气权柄’,帮我疏松地脉,给我的管道开路!”
“我需要各地的城隍爷,利用你们的‘阴司官印’,帮我镇压地气,掩盖工程震动,别让天庭的千里眼顺风耳察觉!”
“这叫——暗度陈仓,地脉输水。”
众神听得一愣一愣的。
“真君,我们要是这么干了,佛门那边”一位胆小的社神犹豫道。
“怕什么!”
单雄信突然站起,手中马槊重重顿地,发出一声闷响。
“佛门要断你们的根,砸你们的饭碗!你们还要替他们数钱吗?!”
李长生适时地抛出了最后的筹码。卡卡小说徃 勉费阅渎
“只要这件事办成,这水,就是你们显灵的资本。”
“到时候,百姓打上来的每一桶水,我允许你们在井边立碑,重聚香火!”
“而且”
李长生伸出五根手指,声音铿锵有力。
“我地阙阁只收凡间金银作为水费。至于这救命之恩产生的功德和香火,咱们——五五分成!”
“什么?五五?!”
全场瞬间寂静,紧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惊呼。
在这个神道衰微、等级森严的年代,上级对下级往往是九一开,甚至全拿。像地阙真君这样肯拿出五成香火分给基层干活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五成啊!那是多大的一笔财富?足够他们重塑金身,甚至修为更进一步了!
“干了!”
蓝田土地刘老根第一个跳起来,把拐杖往地上一扔,老脸涨得通红。
“反正庙都被砸了,不如跟着真君搏一把!那秃驴不让咱们活,咱们也不让他好过!”
“对!干了!”
“真君仁义!我等愿效犬马之劳!”
“我负责城西三十里的地脉!”
“我负责镇压震动!”
一时间,群情激奋。
这群平时唯唯诺诺、见谁都低一头的基层神仙,此刻被生存危机和巨大的利益捆绑在一起,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凝聚力。
李长生看着这一幕,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转头看向敖在。
“敖执事,图纸准备好了吗?”
敖在推了推鼻梁上的水晶眼镜(地阙阁新产品),展开了一张巨大的《长安地下水网规划图》。
“阁主放心。一百零八个节点,全部标注完毕。”
“只要这帮地祗配合到位,明日午时,我就能让那韦陀看看,什么叫水漫金山!”
李长生端起面前的酒杯,对着台下的众神遥遥一敬。
“诸位,为了长安,为了香火。”
“今夜,咱们把这地给它翻过来!”
“共饮!”
“共饮——!!!”
几百只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在地心深处回荡。
翌日,正午。
长安城朱雀大街,此刻已被这秋日里的酷暑烤得有些扭曲。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焦躁的味道,就连那平日里最爱叫唤的知了,此刻都被晒得哑了火。
然而,在这样足以把人晒晕的烈日下,一座高达九丈九尺的宏伟法台却拔地而起,直插云霄。
那法台通体裹着红绸,四周插满了五色佛幡。数百名僧人身披锦斓袈裟,顶着烈日,敲著木鱼,口中念念有词。
“南无阿弥陀佛”
那整齐划一的诵经声,经过法力加持,如同闷雷一般在长安城上空回荡。初听庄严,久听却让人心生烦躁,仿佛那每一个字都化作了热浪,往人的脑仁里钻。
法台最高处,大兴善寺的主持、也是韦陀在凡间的代言人——慧明禅师,正盘膝而坐,闭目垂帘,脑后隐隐有一圈金光浮动,一副宝相庄严的活佛模样。
而在法台下的凉棚里,李世民正襟危坐,汗水早已湿透了厚重的衮龙袍,黏糊糊地贴在背上。他身旁,魏征、房玄龄等一众大臣也是个个汗流浃背,面色焦灼,手中的笏板都快被汗水浸透了。
“这都念了整整三个时辰了”
程咬金热得实在受不了,悄悄解开了领口,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气,小声嘀咕道:“俺看这老和尚都快晒成腊肉了,别说雨点子,连片乌云都没见着。这经念给谁听呢?”
“噤声。”
魏征瞪了他一眼,目光却忧虑地看向天空。
天上万里无云,那一轮烈日仿佛一只独眼,死死地盯着这凡间的蝼蚁,嘲笑着他们的徒劳。
“陛下。”
就在这时,高台上的慧明禅师缓缓睁开双眼,声音洪亮如钟,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声。
“贫僧已与诸位高僧合力,向佛祖陈情,以此功德回向苍生。然,此次旱魃作祟,乃是天数,亦是众生共业。只因长安百姓平日里耽于享乐,少敬三宝,贪嗔痴念太重,故而感召此灾。”
李世民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嗓音干涩地问道:“那依禅师之见,该当如何?”
慧明禅师双手合十,喧了一声佛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阿弥陀佛。解铃还须系铃人。若要感动上苍,降下甘霖,需发大宏愿,以此洗刷长安城的‘业力’。”
“贫僧斗胆,请陛下下旨,在长安城东、西、南、北四门,各建一座‘镇灾浮屠塔’,高须三十三丈,以应三十三天之数。并许诺旱情解后,度僧三千,以充实佛门,日夜为大唐祈福。”
“如此,方显陛下与万民之诚心,这雨自会落下。”
图穷匕见!
李世民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藏在袖中的双手猛地握紧,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
四座三十三丈高的浮屠塔?还要度僧三千?
这哪里是求雨,这分明是趁火打劫!
若是答应了,大唐国库要被掏空不说,这长安四门被佛塔镇压,皇权何在?这三千僧众入世,又不知道要兼并多少土地,逃避多少赋税!
这是在用满城百姓的性命,逼他李世民割肉!
“这”李世民咬著牙,目光在大臣们脸上扫过。
房玄龄低头不语,魏征眉头紧锁。他们都看得出这是勒索,可看着周围那些嘴唇干裂、眼神绝望的百姓,谁敢说一个“不”字?
百姓不懂政治,他们只知道,这和尚说建塔就能下雨。皇帝若是不建,那就是不顾百姓死活。
“陛下,慎重啊!”魏征低声劝阻,声音里满是无奈。
就在李世民进退维谷、慧明禅师嘴角微扬之际,一个带着几分慵懒与戏谑的清朗声音,突然从街角的阴影处传来。
“建四座塔就能下雨?禅师这买卖做得,可真是一本万利。不如贫道也来凑个热闹,看看能不能抢了禅师的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