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并非悄无声息。白马书院 哽欣嶵筷它裹挟著岩石的怒吼、金属的悲鸣、大地的痉挛,以一种最原始、最暴烈、最不容置疑的方式,宣告著自己的降临。那不是单一的巨响,而是无数声音交织、叠加、共振而成的、足以撕裂灵魂的毁灭交响。
通风井狭窄的金属管道,瞬间化作了地狱的鼓风机。恐怖的震波如同实质的巨锤,一次又一次,狠狠地砸在管壁上,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轰鸣。管道本身,如同被无形巨手拧住的麻绳,疯狂地扭曲、弯折、伸缩,金属撕裂的尖啸声刺得人耳膜出血。灰尘、锈片、崩落的岩石碎块,混合著从下方汹涌而来的、滚烫的、带着硫磺和焦糊气息的灼热气浪,如同火山喷发般向上倒灌!
“啊——!!抓住!别松手!!”上方玩家的惨叫声几乎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崩塌声里,只剩下绝望的、变调的嘶吼。
林牧什么都听不见了,耳朵里只有一片尖锐的蜂鸣。他死死扣住牵引光束发生器那微弱但坚定的蓝色光柱,以及内壁上一条刚刚被撕裂、露出锋利边缘的金属裂缝。手掌瞬间被割破,温热的鲜血涌出,带来火辣辣的刺痛,却也被冰冷的、不断震颤的金属迅速吸走热量,变得麻木。
身体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片叶子,被抛起、砸落、撕扯。每一次剧烈的晃动,都牵扯著刚刚被治疗剂勉强稳定的伤势,五脏六腑仿佛都要从喉咙里倒出来。喉咙里充满了血腥和尘土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烧红的炭火。
但他没有松手。也不能松手。
松手,就是死。被砸落的岩石分尸,被倒灌的灼热气浪烧焦,或者被紧随其后的、真正的结构性崩塌彻底掩埋,永无天日。
求生本能,在此刻被激发到了极限。他用尽一切力量,将身体紧紧贴附在冰冷震颤的管壁上,四肢如同铁钳,寻找著一切可能的、哪怕只是一点点凸起或缝隙,作为支撑点。他不再试图向上攀爬——在那样的震动中,任何多余的动作都可能导致重心失衡,坠入深渊。他只能等待,等待这波最猛烈的冲击过去,等待那一线稍纵即逝的、向上挪动的机会。
“代码之眼”在剧烈的震荡和能量乱流中几乎失效,视野中只有疯狂闪烁的乱码和血红色的警报。他只能依靠最原始的五感和直觉。
时间失去了意义。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林牧感觉手臂即将脱力,手指即将从冰冷的金属和滑腻的血液中松脱的刹那——
震动,极其短暂地,停顿了那么一瞬。
不是平息,而是如同海啸到达顶峰前的、那诡异的、致命的凝滞。轰鸣声骤然减弱,只剩下碎石滚落和金属呻吟的余响。向上倒灌的灼热气浪也仿佛被什么东西暂时阻隔了。
就是现在!
林牧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做出了反应。他用尽残存的所有力量,双脚猛蹬管壁,双手抓住牵引光束,腰腹发力,整个人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上窜去!
牵引光束的微弱拉力,在此刻成为了救命的稻草。他借着这股力量,配合著腿部蹬踏,在光滑的管壁上硬生生向上“挪”了将近两米,一把抓住了上方一处相对完好的、环状的管道加强筋。
几乎是同时,那短暂的凝滞结束了。
轰——!!!!
更加恐怖、更加深沉、仿佛来自九幽地底的、混合了岩石粉碎、金属湮灭、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能量核心殉爆的毁灭性巨响,从下方猛地爆发出来!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的、带着暗紫色和暗绿色光芒的能量乱流,混合著更加炽热、更加浓稠的烟尘和碎石,如同火山喷发后的地狱岩浆,以比之前猛烈十倍、百倍的气势,自下而上,冲天而起,瞬间吞没了林牧下方十几米的空间!
管道剧烈膨胀,发出不堪重负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炸裂的呻吟!灼热的气浪和狂暴的能量乱流,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如同烧红的铁刷子,狠狠刮过林牧的后背和裸露的皮肤,带来锥心刺骨的剧痛和焦糊味!生命值瞬间狂泻!
但他撑住了。他死死抓住加强筋,将头脸埋进臂弯,蜷缩起身体,最大限度地减少暴露面积,对抗著那足以将普通人瞬间汽化的恐怖冲击。
能量乱流和烟尘持续喷发了大约十几秒,才渐渐减弱、散去。但下方的轰鸣和崩塌声并未停止,反而变得更加密集、更加连绵不绝,仿佛整座山体、整片大地,都在进行着最后的、彻底的分崩离析。
通风井管道虽然没有直接炸裂,但已经扭曲变形得不成样子,到处是裂缝和鼓包,仿佛随时会彻底断裂。内壁滚烫,散发著刺鼻的金属和焦臭气味。灰尘弥漫,几乎无法视物。
但头顶,那点代表着外界、代表着生机的天光,在烟尘的间隙中,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明亮了!距离似乎也更近了!甚至能隐约看到光亮的形状——是不规则的,仿佛来自某个裂缝或洞口!
出口!就在上面!不远了!
“咳!咳咳”上方传来玩家剧烈的咳嗽和呛水般的声音,似乎还活着。
林牧顾不上去管他。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每一次震动,都可能让这段脆弱的管道彻底崩塌。而且,下方那恐怖的殉爆和能量乱流,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上方。烟尘稍散,能见度恢复了一些。他目测了一下距离,头顶的天光,大约还有十到十五米!这个距离,在平时或许不算什么,但在现在这种环境下,不啻于天堑。牵引光束发生器的能量似乎也快耗尽了,光芒变得极其黯淡、不稳定。
他必须靠自己爬上去。
他强忍着全身如同散架般的剧痛,以及后背被能量乱流灼伤的、火辣辣的刺痛,开始观察上方管壁的状况。管道虽然扭曲变形,但也因此产生了更多不规则的凸起、裂缝和可供攀附的着力点。而且,因为刚才的剧烈膨胀和变形,很多原本覆盖著厚厚积垢和锈层的地方被震裂、剥离,露出了下面相对“干净”的金属表面。
有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尽管空气灼热污浊),用还能发力的右手,死死扣住头顶上方一处相对尖锐的金属裂口边缘,手指深深嵌入,不顾疼痛。然后,他抬起左腿,用脚尖试探著,寻找下方一处可以踩踏的凸起。
找到了!一块因变形而向外翻卷的金属板!
他猛地发力,右手和左脚同时用力,将身体艰难地向上提起了一小段距离,同时左手迅速向上探出,抓住了更高处的一条加强筋。
攀爬。如同最原始的虫豸,在即将倾覆的钢铁囚笼中,向着那唯一的光亮,一点一点,艰难地,向上蠕动。
每一步,都伴随着骨骼的呻吟和肌肉的哀鸣。后背的灼伤在摩擦中传来撕裂般的痛楚。手掌早已血肉模糊,每一次抓住冰冷的、粗糙的、甚至滚烫的金属边缘,都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仿佛失去了痛觉,眼中只有上方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明亮的天光。
五米四米三米
他甚至能感觉到,从那裂缝中透入的、带着草木和泥土气息的、清新而冰凉的空气!那是外界的气息!是生命的气息!
两米一米
头顶的光亮已经清晰可见,那是一个大约半人高、不规则的、被藤蔓和岩石半掩的天然裂缝,镶嵌在通风井管道的顶端。裂缝外,是灰蒙蒙的、似乎正值黄昏或黎明的天空!
到了!终于到了!
林牧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激动,但他强行压下。还没出去,不能大意。
他用尽最后力气,双手扒住裂缝边缘冰冷粗糙的岩石,腰部用力,猛地向上挺起,将头和肩膀艰难地挤出了裂缝!
瞬间,广阔的天空、呼啸的山风、湿润的空气、以及远处连绵起伏、笼罩在暮色(或晨曦)中的,依旧笼罩在他的头顶。
然而,经历了地底的生死考验,获得了新的线索与物品,他不再是那个刚刚穿越、一无所知、只能仓皇逃命的菜鸟了。
他有了目标,有了筹码,也有了一丝在绝境中磨砺出的、更加冰冷、更加坚定的决心。
夜还很长。山风在呼啸。
但篝火,还在燃烧。
(第二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