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专门培养(1 / 1)

1944 年五月末的清晨,天还没亮透,余念新就跟着另外四个少年,坐在骡车上往延安城东去。车走在黄土路上,雾气裹着尘土,打在脸上凉丝丝的。没人说话,连赶车的老汉都只是偶尔甩下鞭子,车厢里静得能听见车轮压过石子的声音。

少年宫在山坳里,原是座旧学堂,院墙是黄土夯的,门口挂着 “边区少年教育试验区” 的木牌。

刚到门口,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站在那儿,穿着灰布上衣,袖口熨得平整 —— 是孙维世院长,余念新在保育院时见过她,听说她以前是剧团的,后来调到社会部管少年教育,说话做事都透着股干脆劲儿。

“从今天起,你们是少年宫的学员,不是普通学生。” 孙维世扫过五个少年,声音不高却有分量,“这里就一条规矩:组织的事,永远排在头一位。”

没人应声。孙维世的目光停在余念新身上,顿了两秒:“小余,以前在保育院见过,是吧?”

“是。” 余念新答。

“听说你在少年队表现不错,脑子活。” 孙维世没笑,“但在这里,光活没用,得学会藏。既要会管人,也得耐住被人管。”

说完,她转身往院里走,少年们跟在后面。宿舍是间旧木房,八张木床靠墙摆着,床上只有一床薄被和一个粗布枕头。

放下行李,就有教员来分任务:两人去后勤组帮着做饭,两人去菜园浇水,余念新被分到文书组,协助抄写会议记录。

第二天一早,第一节是《思想与纪律》课,讲课的是张讲师,二十来岁,戴副圆框眼镜,手里拿着本翻得卷边的讲义。他在黑板上写了 “信任” 两个字,粉笔划过木板,发出吱呀的响。

“组织对人的信任,不是天生的,是一点点攒的。” 张讲师看着底下的少年,“先得学会管自己,没人盯着也按规矩来,才能谈被信任。”

讲到一半,他停下,问:“谁说说,自我约束到底是为了啥?”

教室里静了几秒,余念新举起手:“为了自己不乱,也为了不给组织添乱。”

张讲师点点头:“说得对,但不全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班,“纪律能防乱,可有时候,也会把矛盾盖过去。你们以后慢慢会懂。”

这话让教室里更静了。余念新没再说话,他知道张讲师说的是实话 —— 在组织里,表面的规矩下,藏着更复杂的东西,不是光说 “服从” 就能应付的。

午饭后,余念新去文书组报到。办公室是间小窑洞,桌上堆着一摞文件,教员把一叠稿纸递给他:“这些是会议记录,抄的时候注意,字要工整,别漏字,更别改字。”

余念新接过稿纸,低头一看,心里愣了下 —— 上面记的不是普通会议内容,有边区干部调动的名单,还有社会部的调查报告,文字短得很,没半句多余的话,连标点都透着股严肃劲儿。

抄到第三份,余念新看到一份《关于整风中青少年思想问题的汇报》,里面写:“部分少年有依附心理,只听命令,不懂原则,对组织的理解太浅。

他心里琢磨着,这哪是普通汇报,分明是在提醒 —— 组织要的不是只会听话的人,是能懂规矩、守原则的人。

往后几天,余念新天天在文书组抄文件。有时抄到关于互助组的材料,他会多留意几眼,看看其他村是怎么搞的,有没有能用到杨家塬的办法。

有次抄到一份洛川某村的报告,说互助组因为没选好牵头人,最后散了,他赶紧在心里记着 —— 以后帮村里搞互助组,牵头人的人选比啥都重要。

没过多久,孙维世找余念新去办公室。办公室在二楼,一盏油灯放在桌上,文件堆得老高。孙维世坐在桌后,翻着余念新抄的文件,没抬头:“张讲师说你脑子活,抄文件都能看出门道。”

“只是看得仔细些。” 余念新答。

“仔细是好事,但别太露。” 孙维世终于抬头,“少年宫是个训练场,不少人盯着你,不是因为你优秀,是要看你会不会踩线,会不会出错。”

她顿了顿,又问:“你自己想不想留在这儿?别跟我说组织调派,说你自己的想法。”

余念新沉默了几秒:“想留。我想知道,一个普通的人,怎么才能成能做事的干部。”

孙维世点点头:“这话实在。去吧,别太急着找答案,有时候,慢就是快。”

从那以后,余念新多了项任务 —— 整理学员的思想汇报。每天晚上,他坐在油灯下,翻着一叠叠稿纸:有人写自己 “思想不纯洁,要多学文件”,有人忏悔 “迟到三次,对不起组织”,还有人检讨 “有个人主义,没顾着集体”。

他不评也不改,只按要求汇总,第二天交给教员。看的多了,他慢慢摸清了这里的门道:思想汇报不是写真心话,是写组织想看到的话。得有态度,还不能太假,得让看的人觉得你 “在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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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晚上,他翻到一份韩志远的汇报。韩志远是之前在合作社一起劳动的少年,字写得干净,内容很稳:“劳动让我懂了团结的重要,组织的信任比自己的面子金贵。”

余念新能看出来,这话是按标准写的,但韩志远的性子不是会迎合的人 —— 看来,在这里待久了,谁都得学着适应。

五月底,文书组来了批新文件,里面提到中央要在秋季选一批少年去 “边区青训班”,那是比少年宫更高的层级,去了就能进真正的干部培养体系。

消息传出去,宿舍里的气氛就变了 —— 有人开始天天找讲师谈思想,有人私下打听名额怎么定,连平时最不爱说话的少年,都变得活络起来。

一天晚饭后,周子文突然来找余念新。周子文是从少年队调过来的,之前在一个班,这会儿却没了往日的热络,声音压得低:“你知道青训班的名额谁定不?听说是孙院长亲自定。你跟她熟,她没跟你提过?”

“没提过。” 余念新答。

“有人说你写的思想汇报太冷,没感情,孙院长不一定看得上。” 周子文盯着他,“你得改改,多写点检讨,多表表态,态度比啥都重要。”

余念新没接话。周子文走后,他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月光。他知道周子文说的是实话,在这儿,态度有时候比能力管用。可他不想写那些虚话 —— 要是连自己的想法都不敢留,就算进了青训班,以后也做不了实事。

几天后,青训班的名单公布了,余念新的名字在上面。孙维世又找他去办公室,递给他一张调令:“去了青训班,别带太多东西,轻装上阵。”

余念新接过调令,纸很薄,却沉甸甸的。

“还有句话要跟你说。” 孙维世看着他,“从保育院到少年队,再到这儿,你走得顺。但顺不是好事,顺的时候,人容易飘,容易忘了自己能吃几碗饭。”

“我记着。” 余念新答。

“别光记着,要照着做。” 孙维世笑了笑,“组织不会平白无故忘人,但要是自己走偏了,也没人会一直等着。”

走出办公室,院子里的油灯已经亮了,少年们在操场上练队列,口号声顺着风飘过来。余念新捏着调令,心里很清楚 —— 进了青训班,离 “能做事” 的目标近了一步,可也离更复杂的人和事近了一步。

第二天一早,余念新背着简单的布袋,跟孙维世告别。“到了那边,好好学,别着急表现。” 孙维世挥挥手,“记住,能在组织里站得稳的,从来不是最聪明的,是最能沉住气的。”

余念新点点头,转身往青训班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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