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有一位女子求见。”
语落,全场骤静。
李痕素来懂分寸,若非要紧之事,绝不会在此刻打扰。
所有人的目光,悄然汇聚过去。
赵寒语气淡然,问道:
“谁来了?”
“回王爷,来人自称是移花宫的邀月。”
厅内顿时鸦雀无声,连舞乐都悄然止息,舞姬们悄然退下。
大明王朝移花宫——邀月宫主。
哪怕他们远在荒州,也听说过这位宫主的名号。
如今她亲自登门王府,不知所为何事。
若非善意而来……
冉闵眼神一冷,手不自觉地按上了腰间刀柄。
赵寒眉梢微动。
他派往大明王朝的人尚未归来,未曾想邀月竟先一步找上门来。
多半,是为了怜星。
“请她进来。”
“是,王爷。”
片刻之后,一阵轻盈的风拂过,裙裾微响,众人屏息凝望,瞬间失神。
只见一位白衣女子缓步而入,素纱长袖垂落手背,露出的手指如玉雕般莹白修长。
身段藏于华贵宫裙之中,却仍可窥见其曼妙之姿。
恍若天外仙子,踏云而至。
唯一令人遗憾的,是那张倾城容颜上毫无情绪,冷得如同千年不化的霜雪。
旁人不禁暗想,若是这般冰雪面容绽开一笑,怕是连日月都会失色。
宴厅中一片死寂,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听不见。
赵寒亦为之一震。
他三位王妃皆属世间罕见的美人,可眼前之人,却似更胜一筹。
“移花宫邀月,见过逍遥王。”
她开口时声音清冷,目光却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容貌俊朗非凡,气宇轩昂,昔日她曾远远瞧过大明第一美男子江枫,如今看来,也不及眼前这人半分风采。
更特别的是,此人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温和气质,令人不自觉心生亲近之意。
她极少主动自报姓名,但面对此人,却破例说了。
眼底掠过一丝波动。
并非因他的相貌,而是察觉到对方气息深邃难测。
前来王府前,她早已打探清楚,知晓赵寒麾下高手众多,却未料到,这王者本身竟也蕴藏着极高的修为,令她心头微凛。
两人静静对视,无人敢出声。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这位邀月宫主,至少已入指玄境,甚至可能更高!
赵寒轻轻一笑,道:
“久闻移花宫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不知宫主亲临王府,有何指教?”
邀月目光沉静,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
“我要带怜星走。”
话音落下,她广袖随风轻扬。
全场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冻结了。
带怜星走?
那是王妃啊!
众人浑身一震,脸色骤变,看向邀月的眼神已满是敌意。
竟敢当着王爷的面要带走王妃,这是根本不将赵寒放在眼里,更是把满堂宾客视若无物!
好一个狂妄的移花宫主!
众将怒火中烧,眼中寒光闪烁。
冉闵紧握刀柄,厉声喝道:
“大胆!竟敢冒犯王爷,还不退下!”
体内刀意翻涌,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出手。
赵寒望着邀月,忽然笑了。
他并不打算否认怜星在府中。
成婚当日目睹者众多,邀月既然如此确信,必是早已查探清楚,抵赖无用。
更何况——
他何必隐瞒?
他神色从容,淡淡道:
“你说要带走她,总得给个理由。”
邀月看着眼前这位缓缓挺直脊背的男子,忽觉一股无形威压扑面而来,仿佛有龙吟低鸣,在耳边回荡。
那是一种沉睡猛兽苏醒的气息,带着不容侵犯的王者之威。
她原本孤高冷漠的气势,竟被稍稍压制了一分。
但她语调依旧冰冷,不曾动摇。
本性如此,天生如此。
“她不是自愿嫁你,她失了记忆。”
“过往之事我不追究,但怜星必须随我回移花宫。”
依着她的性子,
若有谁染指怜星,定要将其挫骨扬灰。
而眼前之人竟能安然站在此处,
一来,此地乃荒州腹地,对方乃一方霸主,手下强者无数,真动起手来,纵使她刚踏入天象境,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二来,她心里清楚,某种程度上,此人的确救了怜星。
赵寒轻笑一声,声音不高,却带着几分讥诮:
“你怎么知道星儿不愿嫁我?她与我两心相许,如今在王府过得安稳自在,无需你多管。”
“既然邀月宫主并无诚意相见,那便请回吧。
李痕,送客。”
李痕声音低沉,语气不容置疑:
“邀月宫主,请回吧。”
邀月却恍若未闻,目光如钉,死死盯住赵寒。
眼底原本的冷意已悄然转为怒火,更深的寒霜在眸中凝结。
“你当真不肯放过于怜星?”
语调似冰封千年的深渊,不带一丝温度。
赵寒默然不语。
冉闵双目一凛,掌中刀气骤然爆发,一道凌厉煞芒直劈邀月:
“敢对王爷无礼,取你性命!”
这一刀出自战场杀伐之术,裹挟着尸山血海般的凶戾之气,动人心魂。
厅中众人顿觉心头一紧,仿佛置身修罗战场,冷汗涔涔而下,呼吸都为之停滞。
“黑甲枪神果然名不虚传,这股煞气,竟如此慑人。”
邀月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她当然知晓冉闵其人——草原三十万异族命丧其手,堪称人间修罗。
但……
真正厉害的大将,在于统御千军、与士卒共通杀意;单打独斗,终究难敌顶尖江湖高手。
“若你领三万铁骑压境,我或需退避三分。”
面对扑面而来的刀势,邀月依旧从容开口。
指玄之境尚不足惧,何况她早已突破桎梏,踏入天象之列,今时不同往日。
嗡——
虚空微颤,无形气机如涟漪扩散。
四周天地骤然生变,风云似被牵引。
她素袖轻扬,如白蟒腾空,卷起千钧之势。
刀气应声崩裂。
冉闵连退三步,脚底在青石上划出深深痕迹。
邀月却稳立原地,衣袂未乱。
识货之人已然变色。
冉闵紧盯眼前女子,沉声道:
“引动天地呼应,你……已达天象?”
邀月不答,只将视线重新落回赵寒身上:
“让我带走怜星,这份人情,我邀月记下了。”
不到绝境,她不愿与赵寒彻底决裂。
要杀冉闵并非易事,若其大军赶到,今日局势难料。
赵寒神色不动,宛如深潭静水。
冉闵接过副将掷来的长枪,冷声喝道:
“且看我手中屠魔枪!”
论刀,他不过寻常;论枪,才是真正在行。
否则也不会得“黑甲枪神”之名。
枪出如龙,狂暴横扫,一步踏出,身后似有万千亡魂嘶吼,鬼哭隐隐,煞气滔天。
枪影翻飞,如暴雨倾盆,将邀月笼罩其中。
邀月神色微凝。
素袖化作双头白蟒,身形飘忽如幻,纤手连拍,掌风蕴含扭转乾坤之力。
正是移花宫至高绝学——
移花接玉。
赵寒眉峰微动。
他曾从怜星口中得知此功口诀,也曾尝试修习,可如今亲眼见邀月施展,才知同一门武学,落在不同人手中,威能判若云泥。
邀月之才,的确冠绝当世。
二人交手未久,虽竭力压制余波,可那劲风激荡处,仍令人胆寒。
满堂官员面色惨白。
明眼可见,冉闵渐落下风。
屠魔枪势被白蟒缠绞,节节受制。
“砰!”
“嗤啦——”
两声相继炸响。
只见邀月如仙子临尘,借力腾空,反手一掌震退冉闵。
对方长枪仅撕去她半截袖袍,自己却身不由己倒飞而出。
众人见她凌空跃起,直扑赵寒,顿时惊呼四起。
“王爷当心!”
“妖女住手!”
“你若伤王爷分毫,荒州铁骑定叫你葬身城中!”
焦急之声此起彼伏,可场中最强战力已是冉闵。
先前虽已下令调兵,却远水难解近渴。
邀月心中掠过一丝得意。
可当她望向赵寒,却发现那人依旧神色如常,毫无惧意。
她心头微震。
眼下最要紧之事,是先擒下此人,否则别说带走怜星,恐怕连王府都走不出去。
她五指微张,掌力催动移花接玉,引动天地元气。
右手宛若漩涡黑洞,吸摄之力层层叠加,朝赵寒逼近。
忽然,她眉头一蹙。
数道强横气息正悄然锁定自身要害。
紧接着,赵寒开口,声音平静却极具威严:
“尔等退下。”
那些隐伏的杀机,随即缓缓消散。
邀月望着赵寒,眉梢微蹙,眼中掠过一丝困惑。
然而她素手已然疾动,如行云流水般不作迟滞。
刹那之间——
她眸光骤然紧缩,心头疑虑尽数消散。
只见对面的赵寒周身气劲翻涌,似有龙吟象吼自体内迸发而出,金芒万道,腾空而起,映得他宛如天降战神,威势凛然不可侵犯。
赵寒缓缓抬掌。
一股磅礴之力如狂澜怒潮,轰然席卷!
……
“这掌力竟如此骇人!体魄之强、真元之浑厚,简直匪夷所思!”
邀月眸中难掩震撼。
那看似随意的一击,唯有亲历者方知其内蕴何等惊世骇俗的力量。
此前她虽觉这位逍遥王深不可测,却也未料到竟已达此等境界。
此刻已不容多想。
她催动天地之势,将浩瀚元气汇聚于玉掌之中,迎向那只泛着金辉的雄浑手掌。
双掌交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