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玉柱洞。
此地云蒸霞蔚,仙鹤翔集,乃洪荒有数的清修福地。洞主云中子,宽袍大袖,面容古朴,眉宇间自带一股逍遥出尘之气,与玉虚宫那些肃穆金仙气质迥异。他乃天地间一缕云气得道,生性恬淡,不喜争端,虽出身阐教,却少涉俗务,唯以炼气养真、积德行善为念,被誉为福德之仙。
这一日,他正于洞府前古松下抚弄瑶琴,琴声清越,与山间流泉相和。忽而,琴音微微一滞,他眉头轻蹙,抬首望向朝歌方向。
在他以自身福德之道感应天机时,只觉那殷商王都上空,原本应堂皇正大的人道气运之中,竟混杂着一缕极其隐晦、却如毒蛇般阴冷的妖异之气!这气息盘旋萦绕于王宫深处,不断侵蚀、扭曲着人皇命格,隐隐有鸠占鹊巢、祸乱江山之兆。
“妖氛秽乱宫闱,侵蚀人皇,此乃大不祥,有伤天和,长此以往,恐生巨变,祸及苍生。”云中子心中升起一股忧虑。他虽不喜插手王朝更替,但见妖邪作祟,危害人道根本,却也不能坐视不理。此乃积修功德,护持正道之举。
然而,他所不知的是,他感应到的这缕“妖气”,并非来自已被闻仲镇压的九尾狐,而是元始天尊那缕化身点化三妖时,刻意留下的一丝玉清道痕混合劫气所化的虚影!此虚影无实质危害,唯一的作用,便是混淆天机,误导那些心怀正道、试图“除妖卫道”的修士,使其认定朝歌宫中确有妖妃惑主,从而入局。
云中子推算片刻,只觉天机混沌,那妖气来源缥缈难寻,但其盘踞王宫、影响人皇的“事实”却清晰无比。
“也罢,贫道便走一遭朝歌,以善言劝谏陛下,若能除此妖氛,亦是功德一件。”他心念既定,便不再犹豫。并未炼制什么杀伐利器,只取洞府后院一株千年老松的枝干,以其天生辟邪之性,削成一柄三尺六寸长的木剑,形制古朴,剑身天然松纹流转,隐泛青光,取名“巨阙”,取其镇守中正、破除虚妄之意。
他并未驾祥云,亦未展遁光,只如寻常游方道人一般,手持松木剑,一步步走下终南山,朝着朝歌行去。步履看似缓慢,却缩地成寸,不过数日,便已至朝歌城外。
望着那巍峨城墙,以及城上空那煌煌如日、却又夹杂着一丝令他心忧的“妖异”的磅礴气运,云中子整了整衣冠,朗声对守门甲士道:“贫道乃终南山炼气士云中子,特来献宝,以助陛下镇宫闱,保安康。”
甲士见其气度不凡,不敢怠慢,连忙通传。
消息传入九间殿,帝辛正与闻仲商议应对黄飞虎叛逃后事宜。闻闻有终南山炼气士求见,帝辛本不欲理会,闻仲却心中一动,他早得赵公明警示,知会有阐教之人借此入局,当即出言道:“大王,终南山云中子乃有道真仙,素有贤名,既来献宝,或有益处,不妨一见。”
帝辛对闻仲之言从善如流,遂宣云中子觐见。
云中子手持松木剑,缓步踏入九间殿。殿内文武分明,帝辛高坐龙椅,虽因国事烦忧面带倦色,但周身那股受亿万黎民信仰、汇聚九州武运的人皇之气,却如同实质的烘炉,炽热而霸道,让云中子这等真仙也感到一丝无形的压力。
他心中暗赞:“人皇气象,果非凡俗。”更坚定了除去那“妖氛”,匡扶正道的念头。
行礼毕,云中子奉上松木剑,道:“陛下,贫道观宫中似有妖气隐现,恐于圣体、于国运不利。此剑乃千年松木所制,内含先天正气,可镇妖邪,悬于分宫楼,三日之内,妖物自现形迹,不敢近陛下之身。”
帝辛闻言,眉头一皱。他自身并未感觉有何不适,且对那“妖妃惑主”的流言本就嗤之以鼻(虽不知是闻仲之计),此刻听这道人直言宫中有妖,心中不喜,若非闻仲在侧,几乎要斥其妖言惑众。
闻仲适时开口:“道长有心了。陛下乃真龙天子,百邪不侵。然道长既献宝器,悬之亦无妨,可安民心。”他这话,看似赞同,实则将悬剑之意从“除妖”扭转为“安民”,轻描淡写。
帝辛见太师发话,便也允了,命人将木剑悬于分宫楼。
云中子见目的达到,便欲告辞。他本意是借木剑正气,逼出那隐匿的“妖物”,再行收取。然而,就在他转身,心神放松,体内仙元与那松木剑残留的一丝气机牵引,不自觉地运转玉清仙法,试图更清晰地感应宫中“妖氛”变化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松木剑悬于分宫楼,其本身辟邪正气与云中子暗中运转的玉清仙法,无形中构成了一种极其细微的“窥探”与“挑衅”,触及了笼罩整个王宫的、磅礴浩瀚的人皇气运核心!
“嗡——!”
仿佛沉睡的巨龙被蚊蝇惊扰!
帝辛周身,那原本无形无质的人皇之气骤然沸腾!不再是温和的烘炉,而是化作了席卷殿宇的狂暴烈焰!一股统御九州、承载万民、历经诸圣皇积淀的无上威严,混合着如今武道昌隆带来的凌厉战意,如同无形的海啸,朝着云中子轰然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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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帝辛主动操控,而是人道气运的自主反击!对于任何试图以术法干涉人皇、窥探国运的行为,其本能的反噬便足以惊天动地!
云中子脸色骤变!
他只觉一股无可形容的伟力当头罩下,自身苦修万载的玉清仙光,在这纯粹而霸道的人道洪流面前,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溃散!那柄与他气机相连的松木剑,更是“咔嚓”一声,在王宫气运的冲击下,当场化为齑粉!
“噗——!”
云中子如遭重锤击胸,道体剧烈震颤,喉头一甜,一口淡金色的本命仙元险些喷出,被他强行咽下,但脸色已是一片煞白。元神仿佛被置于洪炉中灼烧,阵阵刺痛传来,显然是受了不轻的道伤!
他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人皇!这便是当今人皇之威?!其气运之盛,竟已到了万法不侵、仙神辟易的地步?!自己堂堂福德真仙,准圣修为,竟连一丝窥探的念头,都引来了如此恐怖的反噬!
那所谓的“妖氛”,在这煌煌人道洪流面前,简直如同烛火之于皓月,微不足道!自己先前所感,莫非是……错了?
一瞬间,云中子道心摇曳,冷汗涔涔而下。他猛地意识到,自己此番前来,恐怕是落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所谓的“除妖”,更像是一个可笑的自投罗网。
他不敢再有丝毫停留,甚至顾不得礼仪,朝着帝辛与闻仲仓促一拱手:“贫道……贫道告退!”声音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说罢,身形化作一道略显狼狈的云气,以比来时快上数倍的速度,头也不回地冲出九间殿,冲出朝歌城,直至远离那令他心悸的人皇气运范围,才敢稍稍放缓,心有余悸地回望了一眼那巍峨的王城。
“人皇……不可轻犯!天道……何其诡谲!”他喃喃自语,带着满腹的疑惑与一丝道伤,黯然返回终南山,再不敢轻言入世除妖。
九间殿内,帝辛看着云中子仓皇离去的背影,冷哼一声:“装神弄鬼之辈!”浑然不知方才那刹那的交锋,是何等惊心动魄。
唯有闻仲,眉心竖痕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金光,清晰地捕捉到了方才那电光石火间的人道反噬与云中子的狼狈。他心中对公明师叔的谋划,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云中子献剑,人皇惊圣。此消息虽未广泛流传,却如同一记无声的警钟,在那些暗中关注朝歌的修行者心中敲响,令他们对这气运鼎盛的殷商,对这深不可测的人皇,更多了几分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