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的产期日益临近。她的腹部高高隆起,行动日渐不便,而年世兰的神经也绷紧到了极致。
她几乎寸步不离翊坤宫,日子终于到了甄嬛生产这天。
“娘娘留步!产房血腥,乃大不吉之地,万万冲撞不得!还请娘娘在外间坐镇!”
嬷嬷跪地恳求,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
年世兰脚步一顿,硬生生停在门槛外!
“不好了!莞贵人胎位不正!有难产症状!”
她看着内室帘幔后甄嬛模糊痛苦的身影,听着里面传来的痛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章弥!温实初!都给本宫滚进去!若是莞贵人和龙胎有任何闪失,本宫让太医院陪葬!”
她猛地转身,对着匆忙赶来的太医厉声喝道,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尖锐,却死死守着最后一道界限,没有直接闯入,也没有对着产房内的甄嬛嘶吼,而是将所有的压力与怒火倾泻在太医身上。
章弥和温实初连滚带爬地进了产房。
年世兰被阻在外间,如同困兽般焦躁地踱步,每一次内里甄嬛压抑的痛呼都让她浑身一颤,凤眸死死盯着那扇隔开生死的门帘,紧攥的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血痕。
甄嬛难产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六宫。
咸福宫内,沈眉庄正对灯枯坐,闻听消息,手中念珠“啪”地落地。 她脸色煞白,猛地站起身,踉跄一步扶住桌角才稳住身形。
巨大的担忧和昔日丧子之痛瞬间淹没了她。
“菩萨保佑……嬛儿……你一定要平安……”
她无力地跌坐回椅上,双手合十,指尖冰凉,泪水无声滑落。
延禧宫内,安陵容正对着一盏孤灯刺绣,闻讯,针尖猛地刺入指尖,沁出一粒血珠。
她怔怔地看着那点鲜红,心中五味杂陈。
姐姐……要生了?
一丝尖锐的嫉妒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但随即,她又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
万一……万一姐姐难产而死……那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她发现自己竟无法想象甄嬛不在的后宫会是什么样子。那种复杂的恨意与依赖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乱如麻,只能死死攥紧手中的绣绷。
翊坤宫外间,气氛已紧张到极致。
“啊!”听着甄嬛撕心裂肺的哀嚎,年世兰在外心急如焚!
“都是废物!”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里面情况如何?”雍正急问。
颂芝战战兢兢回禀:“回皇上,莞贵人……似是有些艰难,章太医和温太医正在尽力……”
皇后适时开口,语气悲悯:“阿弥陀佛,皇上别急。华妃妹妹在外坐镇,想必更能稳定人心。”她这话,看似宽慰,实则点明华妃举止失仪。
雍正眉头紧锁,此刻也顾不上计较这些,只焦灼地望向内室。
产房内,在章弥和温实初的全力施为下,情况终于出现转机。
“看到头了!小主,再用力!”稳婆惊喜道。
甄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
随即,一声响亮清脆的婴儿啼哭,划破了翊坤宫压抑的夜空!
“生了!生了!是位小公主!母女平安!”稳婆喜极而泣的报喜声传出。
那一刻,帘外的年世兰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一步,被颂芝慌忙扶住,才勉强站稳。 心中那块压了数月的巨石,轰然落地,随之涌上的,是一种近乎虚脱的狂喜和后怕。
消息传出,沈眉庄在咸福宫闻讯,终于脱力般软倒在地,喜极而泣:“阿弥陀佛……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而安陵容,则怔了许久,才缓缓放下绣绷,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皇帝闻讯大喜,当即下旨:“莞贵人甄氏,诞育皇嗣有功,晋封为莞嫔!”
又看向被嬷嬷抱出来的小婴儿,龙颜大悦:“好!哭声洪亮!朕的公主,生于今夜月色朦胧之时,便赐名‘胧月’!”
“胧月公主千岁千岁千岁!”
产房内稍作整理后,皇帝和皇后进去探望。
雍正看着昏睡的甄嬛和襁褓中的胧月,眼中满是慈爱。他又看向被扶坐在外间、脸色苍白却强撑着仪态的年世兰,目光复杂。
“世兰,辛苦你了。”皇帝语气温和。
年世兰垂下眼帘:“臣妾分内之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皇后笑着想去抱胧月,年世兰却已缓过气来,淡淡开口:
“皇后娘娘,胧月初生,体弱,不宜过多惊动。还是让奶娘抱下去精心照料为是。”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
皇后笑容不变,收回手:“妹妹说的是。”
众人离去后,年世兰才被允许进入已收拾妥当的内室。
她走到摇车前,低头凝视着熟睡的胧月。
一种极其陌生的、酸涩柔软的情绪,猝不及防地击中了她。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极轻地碰了碰胧月粉嫩的脸颊。
“丑是丑了点……倒是命硬。”
她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别扭的温柔。
随即,她迅速收起情绪,对奶嬷嬷厉声道:“给本宫仔细看好了!公主若有半点差池,仔细你们的皮!”
胧月……这是甄嬛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翊坤宫,她年世兰的,第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