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空气带着清新。
颂芝进来禀报：“娘娘，咸福宫的惠嫔娘娘来了，说想见见莞常在。”
年世兰眉头下意识一蹙。
沈眉庄？她来做什么？
经历了那般变故，她不在自己宫里舔舐伤口，跑来翊坤宫……
年世兰倒不是担心她会对甄嬛不利，毕竟前世，她们确实姐妹情深。
就是看着甄嬛与沈眉庄那份历经变故却依旧深厚的“姐妹情谊”，她就是心中十分不悦！
曾几何时，她也曾有过可以交心托付的人，可最终……
她瞥了一眼身旁的甄嬛，果然见对方眼中立刻流露出恳求与期待。
年世兰心中那股无名火更旺了些。
但，她若强行阻拦，反倒显得小气且引人怀疑。
“让她进来吧。不过，”
她特意加重了语气，目光扫过甄嬛：
“莞贵人需要静养，叙旧可以，莫要久坐，更忌情绪激动。颂芝，你在旁边仔细伺候着。”
“是。”
沈眉庄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旗袍，未施粉黛，脸色苍白，身形消瘦，往日那份端庄明丽已被一种深刻的沉寂取代。
唯有在看到甄嬛明显隆起的腹部时，眼中才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复杂的光，似是欣慰，又似是难以言喻的痛楚。
“臣妾拜见华妃娘娘。”沈眉庄恭敬的行了礼，华妃却只是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眉姐姐。”甄嬛起身相迎，声音带着哽咽。
“坐着，别动。”
沈眉庄忙按住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声音沙哑却温柔：
“你……气色还好。”她轻轻握住甄嬛的手，指尖冰凉。
“我很好，姐姐放心。”甄嬛反手紧紧握住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两人双手交握，低声絮语起来，那份自然而然的亲密关切，仿佛将周遭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年世兰坐在主位上，端着茶盏，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窗外，眼角余光却将两人互动尽收眼底。
看着甄嬛对沈眉庄全然的信任和依赖，看着她因沈眉庄的到来而明显放松柔和下来的侧脸，再对比平日里在自己面前的小心翼翼和恭敬疏离……
她心里那点涩意逐渐发酵，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尴尬。
啧！
她忽然觉得有些坐不住了。
这种姐妹情深的场面，实在是刺眼。
她现在十分烦躁——虽不屑于这种软弱的情感牵绊，却又无法完全忽视心底那一丝……或许是羡慕，或许是不甘的异样情绪。
“咳。” 她轻轻咳嗽一声，打断了二人的低语。
甄嬛和沈眉庄同时抬头看向她。
年世兰放下茶盏，站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无波：
“你们姐妹说话，本宫在这儿，反倒让你们拘束。颂芝，随本宫去小厨房看看莞贵人的安胎药煎得如何了。”
说罢，她也不等二人回应，扶着颂芝的手，径直转身离开了正殿，背影挺直，带着一贯的骄矜，却也透出一丝难以捕捉的落荒而逃的意味。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沈眉庄微微怔忡，低声道：
“华妃娘娘她……”
甄嬛心中却是了然。
华妃那看似不耐烦的离开，何尝不是一种别扭的成全？她或许不习惯，或许有些吃味，但终究，还是给了她们一点难得的独处空间。
这份隐藏在强势和冷漠下的细微体谅，让甄嬛心中五味杂陈。
“娘娘她……只是不习惯这般场面。”甄嬛轻声解释道，心中对华妃的认知，又深了一层。
殿外，年世兰并未真的去小厨房，只是站在廊下，看着雨后初晴的天空，心中莫名空落。
颂芝小心翼翼地问：“娘娘，您……”
“闭嘴。”
年世兰打断她，语气不善。
她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被人看穿那一点点可笑的不自在。
她只是……讨厌那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仅此而已。
但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说：沈眉庄能给的关切，你年世兰给不了，也不屑给。你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些。
一炷香后，沈眉庄准时告辞离去。
年世兰回到殿内时，已恢复了平日的冷峭模样，仿佛刚才的离开只是兴之所至。
“人走了？”她淡淡问道。
“是，谢娘娘成全。”甄嬛垂首道。
年世兰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但殿内原本因沈眉庄到来而缓和的气氛，又悄然恢复了惯有的、带着紧张感的平静。
只是这一次，甄嬛心中对这位阴晴不定的华妃娘娘，除了畏惧和依赖，似乎又多了一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