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内,红烛高烧,帐暖香温。
甄嬛初次承恩,心中忐忑远多于欣喜。
皇帝待她还算温和,问了些诗书,赞了她沉静懂事。但那双深邃的龙目在凝视她时,仿佛透过她在看另一个影子,这份认知让她心底微凉。
翌日清晨,天未大亮,甄嬛便强撑着酸痛的身子起身,在槿汐和流朱的服侍下仔细梳妆。
身着象征新宠的娇艳宫装,她看着镜中眉梢眼角已染上不同风情的自己,心中百感交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景仁宫内,甄嬛规规矩矩地行下大礼,姿态谦卑柔顺。
皇后端坐凤位,笑容一如既往的慈和端雅:“快起来吧。莞常在如今身子大好了,又承雨露,真是双喜临门。瞧这气色,果然是好多了。”
“托娘娘洪福,臣妾愧不敢当。” 甄嬛垂首应答,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或羡慕,或嫉妒,或探究。
华妃年世兰坐在下首,今日倒是难得的安静,只懒懒地拨弄着护甲,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浅笑,并未如往常般出言刁难,甚至未多看甄嬛一眼。
这种反常的沉默,反而让甄嬛心中更添一丝警惕。
安陵容站在末位,看着甄嬛一身光鲜地接受皇后问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姐姐果然是不一样的,一朝承恩,便似换了天地。
请安散后,甄嬛单独被皇后唤住。
“莞常在留步。”
甄嬛心下一紧,忙转身恭立:“娘娘有何吩咐?”
皇后和颜悦色道:“你初承恩泽,要好生保养。碎玉轩地方略偏,夏日还好,冬日地气难免寒凉,于你休养不宜。本宫想着……”
她话音未落,一旁一直沉默的华妃却忽然轻笑一声,打断了皇后的话:
“皇后娘娘事事操心,真是辛苦。不过,臣妾倒觉得,莞妹妹如今正需静养,碎玉轩虽偏,却也清静。若是娘娘觉得不妥……”
她眼波流转,视线终于落在甄嬛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不如让莞妹妹搬到臣妾的翊坤宫来。臣妾那儿东配殿还空着,地气暖,离养心殿也近,皇上若想召见也便宜。有臣妾就近照看着,必定比十个太医守着还强。皇后娘娘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满殿皆静!
皇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眼底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怒意,但很快便掩饰过去。
她万万没想到,华妃竟会公然抢人,而且是以这种“体贴”的名义!
甄嬛更是浑身一僵。
搬去翊坤宫?与华妃同住??
“妹妹……真是‘体贴’入微。”
皇后勉强维持着笑意,语气却冷了几分:“只是翊坤宫乃妹妹寝宫,莞常在搬去,怕是会扰了妹妹清静。”
“娘娘说哪里话,”
年世兰笑得慵懒:“臣妾平日一个人也闷得慌,有莞妹妹作伴,正好解闷。更何况,皇上想必也更放心臣妾来照顾莞妹妹吧?”
她将“皇上”二字,咬得轻轻巧巧,却重若千钧。
皇后一时语塞。华妃搬出皇上,她若再强行反对,反倒显得她这皇后不体恤圣意、不容人了。
“……既然华妃妹妹有此美意,本宫自然准允。”
皇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怒火,转向甄嬛:“莞常在,你以为如何?”
甄嬛心知此事已由不得自己,强行推拒只会同时得罪皇后与华妃。
她压下心中惊涛,恭敬跪下:“臣妾……谢皇后娘娘、华妃娘娘恩典。只是怕日后叨扰了华妃娘娘清修。”
“无妨,”
年世兰起身,走到甄嬛面前,亲手虚扶起她,护甲的冰凉透过衣袖传来:
“妹妹搬来,翊坤宫才更热闹。颂芝,回头就去把东配殿好生收拾出来,一应用度,按贵人的份例准备,不得有误。”
“是,娘娘。”
迁居翊坤宫,已成定局。
走出景仁宫,甄嬛只觉得脚步虚浮。阳光刺眼,她却感到一阵寒意。
“小主……” 槿汐担忧地扶住她。
“回去再说。” 甄嬛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六宫。
沈眉庄闻讯赶来碎玉轩,满面忧色:“嬛儿,你要搬去翊坤宫?不行不行,这岂不是……”
“姐姐,”
甄嬛握住她的手,强行镇定下来:
“事已至此,唯有坦然受之。华妃娘娘‘盛情难却’,皇上和皇后都已点头,我还能抗旨不成?”
“可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住在哪儿,都一样是在这紫禁城里。姐姐放心,我会万事小心。”
延禧宫内,安陵容听到消息,失手打翻了茶盏。
姐姐要搬去翊坤宫?姐姐要和华妃娘娘同住??
巨大的失落和恐慌几乎将她淹没。
此刻的后宫之中,怕是只有年世兰心情颇佳了。
“娘娘,皇后娘娘方才脸色难看得很呢。” 颂芝一边为她捶腿,一边笑道。
“哼,”
年世兰轻哼:“她想做好人,本宫偏不让她如意。甄嬛这枚棋子,放在本宫眼皮子底下,才是最稳妥的。”
她看向东配殿的方向,眼中闪烁着算计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