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养心殿内。
雍正批阅着奏折,当看到年羹尧呈上的请安折子时,笔尖微微一顿。
折子里除了例行的问候,字里行间更透着一股为君分忧、戍边辛劳的自矜之意。
皇帝眸色深沉,看不出喜怒。
年羹尧如今权势煊赫,其妹年世兰在宫中的风头也随之更劲。
沉吟片刻,皇帝放下朱笔,对苏培盛道:“去翊坤宫。”
“嗻。”
翊坤宫内,年世兰听闻皇上驾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兄长近日风头正盛,皇上此时前来,既是恩宠,也是敲打。
她并未盛装迎驾,只着一身家常的嫣红色锦袍,发髻微松,斜倚在软榻上,姿态慵懒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臣妾参见皇上。”见雍正进来,她方放下书卷,起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软糯。
皇帝亲手扶起她,触手只觉得她指尖微凉,不由蹙眉:“手怎么这样凉?可是身子不适?”
年世兰顺势靠在他臂弯,微微摇头,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劳皇上挂心,不过是春日困乏,有些懒怠罢了。皇上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怎么,不想朕来?”
年世兰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娇嗔:
“皇上哪里话?臣妾是看皇上近日里总是陪安妹妹,以为皇上把臣妾忘了呢!”
“惯会乱想了。”雍正双眼微眯:“朕瞧你,近日清减了些。”
年世兰垂下眼帘,轻轻叹了口气:“皇上恕罪,臣妾只是……近日宫中事多,难免有些挂心。”她欲言又止。
“哦?何事能让朕的爱妃如此烦忧?”皇帝端起茶盏,语气看似随意。
年世兰抬眼看他,眸中带着一丝真实的倦怠和些许索然:
“臣妾不敢妄言。只是觉得,菀常在总是病着,臣妾瞧她那模样,真真是心疼。”
皇帝目光微动:“莞常在……朕记得她是病了些时日了。”
“是啊,”年世兰语气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怜惜。
“听闻是旧疾,缠绵病榻许久,如今总算大好了。只是性子似乎愈发沉静,不常出来走动。臣妾瞧着,倒有几分……‘病梅逢春’的味道,只是不知这春晖,能否照拂到她身上。”她将“病梅逢春”四字,说得意味深长。
皇帝沉默片刻,指腹摩挲着杯壁。
莞常在抱病期间,他虽有关注,但政务繁忙,加之皇后和华妃各有心思,倒也确实冷落了她。
如今华妃主动提及,语气中竟无多少妒意,反而有几分推举之意?这倒新鲜。
“病梅逢春……”
皇帝重复了一句,看向年世兰:“爱妃近日,倒是越发有容人之量了。”
年世兰闻言,非但没有欣喜,反而眼圈微微一红,侧过身去,带着几分委屈的鼻音道:
“皇上这话,是在取笑臣妾吗?臣妾不过是……不过是近日身子总不爽利,见不得那些争风吃醋的闹心事儿。想着莞常在性子安静,或许能替臣妾……陪皇上说说话,解解闷也好。”
她说着,悄悄用绢帕按了按眼角,声音愈发低了:“总好过皇上被那些狐媚子勾了去……”
皇帝见她这般情态,与往日争强好胜的模样大不相同,倒像是真因身体不适而有些懒怠争宠,心中那点疑虑散去,反而生出一丝怜爱。
他揽过她的肩,温声道:“胡说。你既身子不适,就好生将养着,别胡思乱想。你既想着她,朕听你的,去看看便是。”
年世兰顺势靠在他怀里,闷声道:“臣妾就知道皇上最疼臣妾了。” 垂下的眼帘却掩过一丝冷光。
目的达成。
“苏培盛,去碎玉轩。”
“嗻。”
“臣妾恭送皇上。”年世兰起身行礼,垂下的眼帘掩去了眸中所有情绪。
看着雍正离去的背影,颂芝十分不解地问:“娘娘,您为何要帮莞常在?”
年世兰走到窗边,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帮?本宫是在帮自己。”她声音低沉。
“皇上因兄长之事而来,心存芥蒂。本宫主动献美,既显得大度,又能转移视线。更何况……”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甄嬛这枚棋子,是时候放到明处了。皇后不是想用安陵容吗?本宫倒要看看,当甄嬛真正得宠时,皇后和安陵容,还坐不坐得住。”
“最重要的是,”
她回身,指尖划过冰冷的窗棂:
“本宫要让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她的恩宠,是谁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