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琴默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翊坤宫。
殿门在她身后合拢的瞬间,她腿一软,险些栽倒,幸亏被贴身宫女扶住。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她才惊觉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里衣紧紧贴在背上,一片冰凉。
殿内,年世兰看着那扇合拢的门,眼中嘲讽未散。
“娘娘,”颂芝捧着那盒阿胶,低声请示,“这阿胶……”
“赏你了。”
年世兰语气淡漠,目光再次落在那株被积雪压弯的梅树上,“颂芝,你说,丽嫔这块废料,该怎么用才算不浪费?”
颂芝心头一凛,猛的从被赏赐阿胶的惊喜中跳脱,急忙回复:“奴婢愚钝,请娘娘示下。”
年世兰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皇后不是想试探本宫吗?本宫就送她一份大礼。”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通传:“曹贵人求见!”
年世兰眉梢微动。“进。”
曹琴默去而复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姿态与先前试探时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娘娘!臣妾愚钝,方才未能领会娘娘深意!特来请罪!”
“哦?”年世兰终于缓缓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本宫有何深意?”
曹琴默抬起头,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光:“娘娘问及丽嫔近况,又言‘物尽其用’……臣妾斗胆揣测,丽嫔娘娘如今神志昏聩,口无遮拦,留在宫中恐是祸患……” 她的话说得极险,是在用命赌华妃的心思。
空气瞬间凝滞。颂芝倒吸一口冷气,死死低下头。
年世兰静静看着曹琴默,目光深不见底。良久,她忽然轻笑一声:“曹琴默,你果然……从不让人失望。”
她踱步到曹琴默面前,护甲尖端几乎触到她的下颌,“接着说。”
曹琴默得到鼓励,语速加快,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臣妾愿为娘娘分忧!可常去‘宽慰’丽嫔娘娘……只需稍加引导,让她在御花园或……景仁宫附近‘发病’,胡言乱语些……譬如,惊厥之时,喊出些‘索命’、‘还我孩子’之类的话,若再能牵扯上一星半点……景仁宫旧事……”
“记住,”年世兰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如毒蛇吐信,“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若有一字半句牵连到翊坤宫,温宜就需要一位新的、更‘懂事’的母妃了。”
曹琴默浑身一颤,重重磕头:“臣妾明白!此事若败露,皆是臣妾一人所为!”
“很好,去吧。”年世兰直起身,恢复了淡漠。
曹琴默再次叩首,手脚并用地退了出去,背影里只剩下疯狂的决绝。
殿内重归寂静。
颂芝担忧道:“娘娘……”
年世兰走到窗边,看着曹琴默消失的方向,语气平静无波:“刀刃的方向,在于她想要什么,而你能给她什么,或是……拿走什么。”
松芝眼神懵懂。作为华妃的陪嫁丫鬟,贴身侍奉这么多年的她,今日觉得眼前这位娘娘好像突然变了。娘娘如今说的话,她是越来越听不明白了。但是不重要,她只知道,娘娘和将军让她做什么,她做什么便是,无论刀山火海……
“皇后这老妇喜欢借刀杀人,”年世兰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仿佛已看到那即将掀起的风波,“本宫便送她一把刀。这份礼,她必须得收下。”
夜的另一端,碎玉轩中。
甄嬛正拿起安陵容送来的那个香囊,指尖拂过上面精致的黄鹂绣样,心中一片柔软。
陵容手艺是越发好了,这份情谊,在这深宫中实属难得。眉姐姐近日总被皇上和太后叫去,也不知她怎么样了……
正在她暗自思量之际,忽闻殿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尖锐的哭嚎、瓷器破碎的巨响,伴随着太监宫女惊慌失措的尖叫:
“拦住她!快拦住丽嫔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