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在储能舱方向响起时,林风正盯着主控台的输出曲线。屏幕上的数字还在上升,四千八百瓦之后停住了,但新的红点突然在地下结构图上亮起。
“漏水?”赵大勇冲到监控前,手指敲了敲画面,“这位置不对,下面是基岩层,不该有液体信号。”
周雨晴已经调出探测数据。“不是渗水。热成像显示一条流动带,温度恒定十四度,流速每秒一点二米。是活水。”
林风走近屏幕。那条蓝绿色的轨迹从西北方向延伸进来,穿过基地下方三十米处,又向东南折去。地图上没有这条记录。
“地下河?”赵大勇皱眉,“这地方几十年前是工业区,填过三次地,怎么可能藏着一条河?”
“但它存在。”周雨晴指着频谱分析结果,“水流稳定,含氧量高,不是死水坑。而且……”她顿了一下,“它的流向和我们废热排放渠道并行,最近距离不到七米。”
林风没说话。他转身打开工程图纸,翻到地基剖面图。红色标记的循环系统线路下方,一片空白局域被蓝线贯穿。
“它一直在这。”他说,“只是没人发现。”
赵大勇凑过来。“你是说,咱们建系统的时候,底下就有水在流?”
“不止。”林风放大图象,“你看这里——每次我们排废热,地下水温都会轻微升高。刚才功率突破四千八百瓦,热量传导下去,可能让水体产生了共振反应,这才被侦测到。”
周雨晴点头。“监测仪原本对水不敏感,是因为能量波动触发了异常反馈,才捕捉到信号。”
房间里安静下来。
赵大勇挠了挠头。“那现在怎么办?这河要是破了,淹了设备区,整个系统得瘫痪。”
“不一定非得防。”林风盯着那条蓝线,“我在想能不能用。”
“用?”周雨晴抬头。
“它是天然冷却源。”林风说,“我们现在靠合金板散热,能耗占总输出的百分之十七。如果能把馀热导给暗河,用水带走热量,效率能再提。”
赵大勇摇头。“想法不错,可怎么接?打穿三十米岩层?万一震裂河床,水倒灌进来,麻烦更大。”
“不用强穿。”林风走到合成台前,拿起一块刚做好的钛碳合金板,“我们可以造过滤层,把热交换管埋进岩壁侧面,不碰河床本体。”
“类似毛细导热?”周雨晴问。
“对。”林风点头,“就象树根吸水,管子只吸收热量,不接触水流。材料用多孔复合金属,外层抗压,内层导热快。”
赵大勇摸着下巴。“听起来可行,但设计难度不小。孔径太小,传热慢;太大,压力承受不住。还得考虑长期腐蚀。”
“我能控制材料结构。”林风说,“每一层密度都可以调整。”
周雨晴立刻调出仿真程序。“先做个模型。设置岩层厚度、水温、流速,测试不同孔径下的热传导效率。”
三人围在终端前。
屏幕上,一根虚拟渠道插入岩层,周围温度场开始变化。初始设置孔径五毫米,三分钟后,内部堵塞警告弹出。
“沉积物堵住了。”赵大勇指着数据,“地下河水含微量矿物质,长期运行会结晶附着。”
“缩小孔径到两毫米。”周雨晴改参数。
新仿真开始。这次流通正常,但热交换率下降百分之四十。
“不够。”林风说,“至少要达到百分之七十以上才有意义。”
“加脉冲震动清垢?”赵大勇提议,“每隔一段时间短促震动一次,震落附着物。”
“耗能。”周雨晴摇头,“得不偿失。”
林风沉默片刻。“换思路。不靠震动,靠材料自清洁。”
“什么意思?”
“让内壁涂层遇水微膨胀。”林风解释,“水流经过时,表面轻微起伏,阻止矿物沉淀。停水时收缩,保持信道畅通。”
赵大勇眼睛一亮。“像呼吸一样?”
“差不多。”林风走向合成台,“我试试做一段样品。”
他拆解一台报废的温控阀,取出陶瓷感应片和镍铬丝。闭眼发动能力。
零件分解成原始成分,重新排列组合。
几分钟后,一段三十厘米长的灰黑色管材出现在台面。表面看不出孔洞,但用手轻触,能感觉到细微的纹理。
“这是?”赵大勇拿起来对着光看。
“三层结构。”林风说,“外层是耐压合金,中间隔热,内层是活性陶瓷。遇水会轻微形变。”
周雨晴接过,放入检测仪。结果显示内壁孔隙分布均匀,平均直径一点八毫米。
“拿去试压。”她说。
赵大勇带着管材去了测试间。十分钟后回来,脸上带着惊讶。
“扛住了三百个大气压,没裂。更奇怪的是,我往里面通了仿真矿化水,二十分钟后关掉,内壁几乎没有残留。”
“自清洁有效。”林风松了口气。
“但这只是短段。”周雨晴提醒,“整条线路要铺设近百米,材料一致性必须保证。”
“我可以连续生产。”林风说,“只要参数固定。”
“安装位置呢?”赵大勇问,“总不能全埋在岩壁里吧?得留检修口。”
林风调出地形图。“沿着暗河走向,在最靠近的三点设交换站。每个站点建一个密封舱,容纳十米渠道组。舱体独立支撑,不受主结构影响。”
“挖坑还是钻孔?”周雨晴问。
“钻。”林风说,“用小型定向钻机,从侧壁斜向下推进,角度十五度,避开主承重柱。”
赵大勇记下要点。“我去找工具。老厂区仓库还有台液压钻,应该能用。”
“我去准备第一批管材。”林风说,“每站十米,三站就是三十米。今晚先做出十米样品。”
周雨晴留下继续优化模型。林风和赵大勇分头行动。
三个小时后,第一段成品完成。十米长的渠道组由三段拼接而成,接口严合,表面喷涂了防蚀涂层。
赵大勇检查焊缝。“没问题。等钻机到位就能开钻。”
深夜,钻机运到。两人进入西侧检修信道,找到预定入口点。
赵大勇调试机器。“角度调好了,深度设置三十二米,终点离暗河最近处六点八米。”
林风站在旁边。“开始吧。”
钻头缓缓推进岩层,碎屑顺着螺旋杆排出。监控屏上,绿色光点稳步向前移动。
两小时后,深度达到三十米。
“还差两米。”赵大勇盯着压力表,“岩层密度在增加,转速得降。”
林风忽然抬手。“停一下。”
“怎么了?”
“听。”
机器静止后,信道里只剩下通风系统的低鸣。
几秒后,一种极轻的振动传来,象是某种流动的声音,通过岩壁隐约可感。
赵大勇贴墙听了听。“是水声?”
林风点头。“很近。”
他们重新激活钻机,改为手动模式,缓慢推进。
最后一米用了四十分钟。
当深度显示三十二米时,钻头突然一松。
“穿了!”赵大勇叫道。
监控画面中,绿色光点进入一片空腔局域。传感器回传数据显示前方为液态环境,温度十四度,与早先探测一致。
“成功了。”林风松了口气。
他们收回钻杆,从出口注入示踪剂。半小时后,周雨晴在另一端的检测井捕获到信号。
“水流确实经过这里。”她在通信里说,“现在可以安装交换站了。”
第二天上午,第一座密封舱开始组装。铝合金框架吊入预定位置,焊接固定。
林风将十米渠道组吊进舱内,逐段连接。每节接口都做了双重密封。
最后一节装好后,他激活测试程序。
冷却液缓缓注入渠道。
监控屏幕上,温度曲线开始变化。外部岩层温度以每分钟零点三度的速度下降。
“热交换生效。”周雨晴确认,“效率达到预期的百分之七十二。”
赵大勇咧嘴笑了。“真成了。”
林风看着数据,没急着高兴。“这只是第一个站。还要建两个,才能形成完整网络。”
“下一步我去东侧。”赵大勇说,“那边地形复杂,得先探一遍。”
“注意安全。”林风叮嘱,“别硬来。”
下午三点,第二站点勘测完成。位置确定在旧排水沟下方,施工空间足够。
林风开始合成第二批管材。连续工作让他额头冒汗,手指有些发抖。
周雨晴走进来。“你该休息了。”
“还差四米。”林风没停手。
“再撑下去会影响精度。”她递来一瓶水,“喝完再干。”
林风接过,喝了两口。瓶子还没放下,警报突然响起。
“西侧交换站压力异常!”周雨晴盯着屏幕,“渠道内部出现逆流!”
林风扔下瓶子就跑。
赶到现场时,密封舱外的地面微微震动。压力表指针剧烈摆动。
“关阀!”他对守在旁边的工人喊。
阀门关闭,震动停止。
打开检测口,林风用内窥镜探入渠道。
画面中,内壁出现了细小的白色颗粒堆积,集中在弯道处。
“结晶了?”赵大勇凑过来。
“不是。”林风放大图象,“是外部物质渗透。”
周雨晴赶来查看数据。“地下水压比预估高百分之十五。可能是我们钻孔改变了局部压力平衡,导致微量水渗入岩层裂缝,接触到渠道外壁。”
“然后析出矿物,反向进入系统?”赵大勇明白过来。
“说明密封层不够。”林风皱眉,“得加一道屏障。”
“什么材料?”周雨晴问。
“石墨烯复合膜。”林风说,“极薄,但能阻断离子渗透,又不影响导热。”
“你能做?”
“能。”林风转身往回走,“我现在就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