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谷口的瞬间，那股浓郁的秽气仿佛有了实质，化为灰蒙蒙的雾霭，扑面而来。林凡只觉得眼前一暗，周遭的景象都变得模糊不清，能见度不足十丈。
他没有丝毫迟疑，脚步平稳地继续向谷内走去。
脚下是松软的黑色泥土，踩上去发出“噗嗤”的轻响，仿佛踩在腐烂了千年的枯叶之上。空气中弥漫的古怪气味愈发浓烈，其中混杂着金属锈蚀的铁腥味、药渣腐败的酸臭味、以及各种灵力溃散后形成的混乱气息，寻常人在此地多待片刻，便会感到头晕目眩，恶心欲呕。
林凡屏住呼吸，默默运转起《基础五行诀》，一层微不可查的五彩灵光自身体表面流转而过，将大部分污秽之气隔绝在外，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
他沿着一条被人踩踏出来的崎岖小路，缓缓向谷内深处走去。道路两旁，是一座座由各种废弃物堆积而成的小山。
左手边的山包，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金属色泽，大多是一些断裂的飞剑、破碎的法盾、以及各种叫不出名堂的法器残骸。这些废弃法器上的灵光早已散尽，只剩下斑驳的锈迹和密密麻麻的裂纹，在灰雾中散发着冰冷的死气。
而右手边的山包，则五颜六色，气味也最为刺鼻。那是由无数废丹、药渣、以及炼丹失败后的焦黑残余物堆积而成。偶尔还能看到一些破碎的丹炉碎片和烧焦的玉盒，混杂其中。
林凡目光平静地从这些废料堆上扫过，心中没有半分嫌恶，反而像是在审视着一座座等待开采的宝库。他知道，这些在旁人看来一文不值的垃圾，对他而言，却可能隐藏着意想不到的价值。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的灰雾中，隐约传来了一些人声和金属碰撞的声响。
林凡心中微动，放慢了脚步，同时将自身的敛息术运转到极致，那属于炼气二层顶峰的气息再次收敛了几分，看起来就如同一个刚刚踏入炼气二层不久的普通弟子。
转过一个弯，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只见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上，正有七八名同样身穿灰色杂役服饰的弟子，在埋头忙碌着。
他们身前，是一座新近倾倒下来的巨大废料堆，看起来像是从炼器阁运来的。几名弟子正手持一种特制的长柄铁钳，费力地从废料堆中，将一些尚算完整的法器部件、或是蕴含些许灵气的金属材料，一一夹取出来，扔进旁边的几个大筐里。
他们的动作看起来有些迟缓，脸上都带着一种久经劳作的麻木与疲惫。每个人的衣衫上都沾满了油污与灰尘，面色蜡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而在空地的另一侧，一名身材高瘦，颧骨突出的青年，正靠在一块巨石上，百无聊赖地监督着众人。此人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赫然已是炼气三层的修为，在这一众炼气一、二层的杂役弟子中，显得鹤立鸡群。
林凡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只有那名炼气三层的监督弟子，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朝他这边瞥了一眼，见他面生，又手持黑铁令牌，便知是新来的，也没多问，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浪费力气。
林凡也不以为意，他目光在场中扫了一圈，便径直朝着一名看起来年纪较小、正在奋力拖拽一截断裂铁索的瘦弱少年走去。
“这位师兄，请了。”林凡走到少年身旁，语气平淡地开口问道。
那少年被吓了一跳，手一松，铁索“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回过头，看到是同样身穿杂役服饰的林凡，这才松了口气，有些拘谨地擦了擦额头的汗，回道：“师师兄有何事？”
“在下林凡，今日刚被分派至此。敢问师兄，这谷内的住处，在何方位？”林凡拱了拱手，态度不卑不亢。
“哦，原来是新来的林师兄。”少年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憨厚的笑容，伸手朝着谷口方向一指，“住处就在谷口左侧的山壁上，那里有几十个洞府，如今大半都空着，林师兄随便寻一个无人的住下便可。”
“多谢师兄指点。”林凡道了声谢，又问道：“不知师兄高姓大名？”
“师兄客气了，我叫李绥，你叫我小绥就行。”少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林凡点了点头，正欲再问些什么，不远处那名靠在石头上的监督弟子，却忽然不耐烦地睁开了眼，呵斥道：“李绥！磨蹭什么，还不快干活！今天的份额要是完不成，晚饭就别想吃了！”
李绥闻言，吓得一个哆嗦，连忙对林凡歉意地笑了笑，便又埋头去拖拽那截沉重的铁索。
林凡见状，也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看了那监督弟子一眼，便转身朝着谷口方向走去。
按照张铁的指引，他很快便在谷口左侧的陡峭山壁上，找到了一排排开凿出来的简陋洞府。这些洞府大小不一，洞口都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禁制灵光。
他寻了一个位置较为偏僻，远离主路的洞府，将手中的黑色铁牌往洞口的禁制上一贴。
“嗡”的一声轻响，那层灵光便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洞口。
林凡迈步而入，洞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整个洞府不过丈许见方，除了一张由青石开凿而成的简陋石床外，便再无他物，可以说是家徒四壁。
他对此倒也并不在意，在洞内仔细扫过一遍，确认并无任何遗留的禁制或危险后，这才放下心来。
林凡从储物袋中取出警示用的阵旗，简单布置好，确认阵法正常运转后，眼看离酉时还有两个多时辰，林凡想了想，便走出了洞府，重新回到了那片分拣废料的空地。
他观察了周围，在不远处的一个木架子上发现了众人使用的那种工具，便也拿了一件，走到那堆废料山前，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开始在其中翻找起来。
他一边手上动作不停，脸上一边表现出一个新来弟子该有的少许麻木、嫌恶与愤恨。
他的这番举动与神情，让不远处正在劳作的几名杂役弟子，在看了他一眼之后便不再关注了。新来的人，虽然第一天便主动来干活，不去安顿住处偷懒有些不同，但这幅神态与他们刚来之时也差不太多。
就连那名炼气三层的监督弟子，也再次睁开眼，多看了林凡两眼，见他只是默默干活，并无什么异常，便又失去了兴趣。
林凡对周围的目光仿佛浑然不觉，他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最普通的杂役弟子，自然而然地融入到了这枯燥而繁重的劳作之中，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