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深夜,破败的“老张记面馆”后巷中,老年鬼蜷在阴影里,对着虚空哀求:“铺子我就剩这点残魂了,都给你,换我儿子面馆起死回生行不行?”
一道黑纹烙印在老年鬼眉心,他最后一丝牵挂散去,眼神彻底空洞。
画面戛然而止。
“咯咯……铺子……要你的妖丹……”老年鬼傀儡再次扑来,动作比刚才更快,更狠!
“要你大爷!”心头火起,不再留手。指尖金光凝成一道细刃,侧身闪过爪击的同时,刃光如电,自傀儡鬼颈侧一划而过!
没有鲜血。只有一股浓郁的黑气从切口喷涌而出。那残魂在空中微微一顿,仿佛解脱般,朝着某个方向飘摇了一瞬,便彻底散入天地。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到十秒。
公园里晨练的大爷大妈远远看着,只觉一阵阴风吹过,那蹲在长椅边的“可怜老头”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漂亮姑娘拍了拍手,好象刚赶走了一只苍蝇。
“现在的年轻人,走路真快……”一个大妈嘟囔着,继续甩她的手臂。
摸出手机,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狗崽子”墨玉。
最新一条短信是五分钟前:【大佬!国异局吴言在客厅坐着!速归!救命!】后面跟了一排哭泣的表情包。
她撇撇嘴,决定先回陆止那儿,毕竟长期饭票和充电宝的安全屋,不能丢。而且她隐约觉得,幽灵小铺这事儿,恐怕比她想的牵扯更广。
……
拉开车门坐进后座,她报了“月畔别墅区”,就低头翻看【宁市妖怪互助群】里的未读消息。群里正热闹:
【路灯成精不敢动】:谁有防锈灵漆的渠道?市政又要刷漆了,这次是屎绿色!我不能接受!!
【纸鸢卖风筝中】:(语音5秒)呜呜呜刚才城管来了,没收了我三个风筝!说我无证经营!那是我这个月吃饭的钱啊!
一片愁云惨淡中,夹杂着零星的生意gg和哭穷。
司机一声不吭,平稳起步。
她抬头,看向后视镜。
镜子里,司机戴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但那双铜铃般的大眼和偶尔呼出的、带着淡淡草料味儿的气息……
“牛头?”试探着叫了一声。
“哐当!”司机身体猛地一僵,方向盘差点打歪,车子在车道里晃了一下,引来后车一阵急促的喇叭声。
司机手忙脚乱地稳住车子,干笑着转过头,摘掉帽子,果然是那张标志性的、憨厚中带着苦逼的牛脸,只不过缩小了好几号,勉强能看出个人形。
“嘿嘿……姜、姜姐,好巧啊。”牛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您这眼神,还是这么毒。”
“巧个屁。”往后一靠,打量这辆略显陈旧的的士,“地府十大帅小伙之一,跑人间开出租?你们冥王报销油费吗?”
“唉,别提了!”牛头顿时苦水滔滔,一边开车一边大倒苦水,“现在阳间灵气枯竭,生育率……呃,出生率也那啥,优质魂魄产出少,可怨气恶灵却蹭蹭涨!地府都快鬼满为患了!投胎排队系统都卡爆了!我们这些当差的,那点死工资和微薄阴德修炼根本不够用啊!阎王大人说了,要自力更生,贴近阳间经济……”
“白天开出租,晚上回去还得加班勾魂,不然kpi完不成。”
牛头牛眼里闪着泪花,“我这还算好的,马面更惨!他前段时间不是攒钱在地府郊区买了套小阴宅,成了家嘛,压力更大!他那勾魂锁链都押给当铺了,换了辆电瓶车,现在天天送外卖!风里来雨里去,见人就喊您的外卖到了,记得给个五星好评,不然我晚上来找您谈心……啧啧,老惨了!”
她想起刚才群里吐槽的阴气超标,看来不是玩笑。
“你们那勾魂的铁链子呢?不挺威风的吗?”她问。
“嗐!威风能当饭吃吗?”牛头拍了拍方向盘,“这不换成这辆二手的阴性能量驱动的士了!租金一天八十冥币呢!不然连车都租不起!马面那电瓶车还是分期付款的!”
说话间,车子已穿过市区,来到了月畔别墅区那戒备森严的山脚下。牛头熟练的停在门禁外的临时停车区,搓了搓那双大手,牛脸上露出混合着讨好和期待的笑容:“姜姐,到了。您看这路程……承惠,一百块阳间货币。扫码还是现金?支持冥币兑换,汇率按今天黑市价算。”
“姜姐!话不能这么说!”牛头据理力争,铜铃大眼里写满“生活所迫”四个大字,“我这走的是阴司快速信道,省了您起码二十分钟呢!而且您看我这服务,陪聊解闷,还提供地府一手八卦……”
牛头眼睛一亮,接过钱,熟练的……又从座位底下摸出个小pos机:“姐,不好意思,一百是基础价。您刚问的那些地府内幕消息和幽灵小铺的提醒,属于高级咨询服务,得再加五十。打包价一百五,我再送您一张地府快速信道体验券,有效期五十年,下次您或者您朋友有需要,直接召唤,八折优惠!怎么样,划算吧?嘿嘿”
“生活所迫,生活所迫。”牛头点头哈腰,但手伸得很稳。
牛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好钱,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不少。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牛脸上露出罕见的凝重:“那铺子邪门,是个移动的‘阴阳缝隙’,能在阴间和阳间某些薄弱点开门。专做些‘因果置换’‘厄运转嫁’的买卖,心黑手狠,套路深得很。不少走投无路的生魂或亡魂,会被蛊惑去交易。我们地府盯它很久了,但它滑不溜手,背后可能真有魔窟的影子。姜姐,您本事大,但最好别沾,里面水太浑。”
牛头在车里扒着车窗,挥着刚到手的钞票,憨厚的牛脸上挤出服务行业标准笑容:“谢谢姜姐惠顾!欢迎下次再叫车!记得给五星好评啊!不然……不然我半夜让我手下的小鬼去您梦里表演才艺!”
……
她眼珠一转,闪身躲进路边绿化带。从储物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套皱巴巴、印着八卦图案的廉价黄色道士服。
这是她之前在拼夕夕上买的“驱鬼师spy套装”,九块九包邮,她当时想着哪天混进哪个道观的法会蹭顿斋饭,或者假装游方道士去乡下骗点土特产。
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三两下套在外面,把长发胡乱扎成个道髻,插了根一次性筷子。再摸出个墨镜戴上,最后,她把周身刚刚恢复、还有些活跃的妖力死死压住,伪装成一副刚刚入门、灵力微薄还混杂着浊气的江湖骗子模样。
对着手机黑屏照了照,嗯,很有那味儿了。
她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一下步态,让自己走起来带点江湖人的流气和大咧咧,大摇大摆地朝着别墅正门走去。
按响门铃。
等了十几秒,门开了。是墨玉。扮、还戴着墨镜的 ,眼角、嘴角连同腮帮子一起狠狠抽搐了好几下,仿佛经历了巨大的视觉冲击和内心挣扎。他深吸一口气,用上了毕生修炼的演技和管家职业素养,才勉强维持住面部的平静,只是声音有点发紧:“这位……道长,请问您找谁?化缘的话,请去别处。”
她声音不小,足以让客厅里的人听清。
客厅里,正在监督技术人员干活的陆止闻声回头。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身衣服——前几天有个快递盒子扔在玄关,他以为是墨玉买的什么奇怪道具,还嫌弃地踢到了一边!买的!还九九八?平安送到家?她怎么不说“跳楼价清仓大处理”?!
再看她那副流里流气、招摇撞骗的架势,陆止只觉得一股邪火混合着荒诞感直冲天灵盖。
他被气笑了。
陆止看着她那张被劣质黄布衬得有点滑稽、却依旧漂亮得过分的脸,还有那身不伦不类的打扮,额角太阳穴处的青筋开始突突直跳。
就在这时,吴言那冰冷、带着公事公办质询意味的声音,从客厅中央清淅地传来,打断了他们之间诡异的对峙:
“胡大师?小姐,你的工作服品味很独特。”
他手里拿着一个灵力指针剧烈颤动的罗盘,目光如刀,钉在 身上:
“我们检测到,你身上有强烈的、未消散的魔气残留,以及……刚刚动用过法力的痕迹。”
“请你现在,立刻,解释清楚。过去的一个小时里,你到底在哪里,做了什么?”
“以及,”他举起另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几缕几乎淡不可见的污秽气息,那些正是 在公园打散傀儡鬼后,刻意留下的一点点“尾巴”。
“这几缕魔气印记,与你身上的残留,同源。”
“你刚才,是不是接触过幽灵小铺相关的邪物?”
说话间,吴言已经抓起腰间的捆妖绳,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