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的伤口疼得象有火在烧,妖丹处传来的撕裂感更是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刚才强行催动“噬魂链”吞噬那魔族大将,几乎抽干了她本就所剩不多的妖力。
但她还是撑着,走到了陆止面前。
陆止瘫在椅子上,眼睛闭着,眉头却皱得死紧。那张平时总是写满“老子天下第一帅”的脸上,此刻难得地显出了一丝……脆弱?
软的。
温得。
【还活着。】
她松了口气,然后弯下腰,试图把他从椅子上扶起来。
“喂,”她低声喊,“醒醒,该回家了。”
陆止没反应。
【装睡?】
她挑眉,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陆总,你再不醒,我就把你扔这儿喂鬼了。”
陆止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女人……敢威胁我……】
【等我恢复……我一定要……】
她有点想笑,但一笑就扯到腰上的伤口,疼得她吸了口冷气。
“行了,别装了,”她拍拍他的脸。
陆止的眼皮,终于动了一下。
然后,缓缓睁开,眨了眨眼,视线聚焦在 脸上。
陆止的声音沙哑,带着刚清醒的迟钝。
“恩?”应了一声,扶着他的骼膊想把他拉起来,“能走吗?”
陆止试着动了动手指。
能动了。
他撑着椅子扶手,慢慢站起来。腿还有点软,但好歹是站稳了。
“小伤,先回家。”摆摆手,转身往电梯走。
她走得很快,象是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但陆止还是注意到了她脚步的虚浮。
他皱了皱眉,跟上去,伸手扶住她的骼膊。
“看什么看,”陆止别开脸,语气硬邦邦的,“怕你死半路上,我还得给你收尸,可不是关心你,我就是……怕麻烦!”
“行吧,”她靠在他身上,把大半重量都压过去,“那陆总可要扶稳了。”
陆止:“……”
【得寸进尺!】
但他没推开她,反而收紧手臂,把她扶得更稳了些。
两人就这么互相搀扶着,慢慢走向电梯。
走廊的灯光忽明忽灭,映着他们重叠在一起的影子,拉得很长。
电梯门关上,缓缓下行。
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她的脸色白得吓人,额头上全是冷汗,嘴唇也失了血色。但她的眼睛,却还是亮的,象两颗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映着电梯顶灯的光,熠熠生辉。
陆止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刚才……病房里……发生了什么?”
陆止以为她没听见,正要再问,就听见她轻声说:“没什么,就是……吃了顿加餐。”
陆止:“……”
【加餐?什么加餐能把自己吃成这样?】
【这女人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实话?!】
他正要追问,电梯门开了。
一楼大厅灯火通明,几个值班的护士推着药车走过,看见他们俩这副样子,都投来惊讶的目光。
陆止立刻挺直腰板,摆出那副“老子很帅但你们不配看”快步走出医院。
白升已经把车开到了门口。
看见他们出来,他落车打开后座车门。
他吩咐道:“回月畔。”
车子发动,驶入清晨的街道。
车内一片安静。
他皱了皱眉,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声音轻得象羽毛。
陆止没应声。
他转过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却乱成一团。
【刚才病房里的打斗声……还有那股突然爆发的、让人心悸的气息……】
他想起墨玉之前说的那些话。
“大佬可牛逼了!今晚那火,唰一下就把天花板烧穿了!还有那骷髅项炼,跟吸尘器似的,嗷嗷就把恶灵全吸溜进去了……”
骷髅项炼,魔族法器,纯阳血催动。
陆止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枚玉佩碎片。冰凉的温度,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淅了一些。
他想起爷爷临终前的话。
“小止啊……你命里有一劫……二十八岁之前,必须找到一个有缘人……才能化解……”
“那个有缘人……身上会有月牙印记……你要找到她……保护她……”
月牙印记。
她今天穿的是件圆领的t恤,领口有些大,露出了一小片白淅的皮肤。
那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陆止收回视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我在想什么……】
【她怎么可能是爷爷说的那个人……】
【她就是个……贪吃、粗鲁、还总占我便宜的……女流氓!】
车子驶入月畔别墅区。
停在家门口。
白升落车,拉开后座车门。转身,想把 扶出来。
她微微摇头:“我自己能走。”然后推开他的手,自己下了车。
脚步还是有些虚浮,但好歹是站稳了。
她抬头,看向别墅的大门。
月光下,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泛着冷硬的光泽。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陆止跟在她身后。
一进门,就看见客厅里蹲着一只灰黑色的哈士奇犬。
狗听见动静,立刻站起来,摇着尾巴扑向 。
但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又猛地刹住车。
冰蓝色的狗眼里,写满了担忧。
“汪……”它低低叫了一声,象是在问“你还好吗”。
狗蹭了蹭她的手心,然后扭头看向陆止,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控诉。
【主人,她这么虚弱,你为什么不保护好她?!】
陆止:“……”
【我为什么要被一只狗瞪?!】
白升停好车进来,看见这一幕,挑了挑眉。他似笑非笑地说:“大黑很关心你呀,姜小姐。”
白升点头,“有的,我去拿。”说完他转身上楼。
哈士奇立刻跟过去,蹲在她脚边,仰头看着她。
陆止也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两人一狗,就这么沉默地对视着。
气氛有点尴尬,是因为谁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陆止先开口:“你……需不需要去医院?”
“那你……”
“我休息一下就好,”见他还要说话,立即出言打断他,“别吵。”
陆止:“……”
【这女人……受伤了还这么横!】
白升拿着药箱下来了。个小瓷瓶,递给 。
“红的治外伤,绿的补气血,白的固魂,一次各一粒,温水送服。”
动作熟练得象吃饭喝水。
陆止看得眉头直皱。
【她就不怕吃错药?】
白晟眼底闪过一丝笑容:没想到大佬还挺信任他。
这倒是叫他没办法开价收费了。
他收起药箱又问:“需要帮忙包扎伤口吗?”
血已经止住了,但衣服被染红了一大片,看着挺吓人。
“不用,我自己来。”
她站起身,往楼上走。
脚步还是有些虚,但她走得很稳。
哈士奇想跟上去,被她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在下面待着。”
狗委屈地“呜”了一声,但还是乖乖蹲在原地。
客厅里,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陆止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白升去厨房倒了杯水,慢悠悠地喝着。
哈士奇趴在地上,耳朵竖着,象是在听楼上的动静。
几分钟后,陆止忽然开口:“白升。”
“恩?”
白升喝水的动作停了一下。他放下杯子,看向陆止,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容,“陆总,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陆止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姜小姐的身份,可能比您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复杂?”陆止冷笑,“能有多复杂?难不成她还能是妖怪?”
白升没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陆止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不会吧?】
【不可能……这世界上那么多鬼了,怎么还会有妖怪?】
【可是那些鬼怪都出现了,有妖怪还稀奇吗?那些诡异的手段……】
他的脑子乱成一团。
白升却忽然笑了,“陆总,您只要知道,姜小姐对您没有恶意,甚至……一直在保护您,这就够了。”
陆止沉默。保护他?
确实。
虽然她的方式很粗暴,态度也很差,但不可否认,没有她,他可能早就死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保护我?”陆止很纳闷。
白升耸耸肩:“这个问题,您得去问姜小姐本人。”
陆止不说话了,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
还有……刚才在医院,她握着那串骷髅项炼,眼神冷得象冰的样子。
她走到浴室,打开灯。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的脸,额头上全是冷汗,嘴唇发紫,眼睛里布满血丝。
她扯开衣服,看向腰间的伤口。那里,有一个巴掌大的窟窿。边缘焦黑,象是被什么腐蚀过。伤口深处,隐隐有黑气在蠕动。
是那个魔族大将临死前留下的诅咒。
“啧,”皱眉,“真麻烦。”
她伸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金光,按在伤口上。
“滋啦”一声。
象是烧红的铁烙在肉上。
但她没停,手指一点点往下按,将伤口里的黑气逼出来。黑气象是有生命,拼命往她血肉里钻。
过程很疼,疼得她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
但她一声没吭,只是死死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冷得象冰。
十分钟后。
最后一丝黑气被逼出伤口,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坐在浴缸边。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口。
虽然还是血肉模糊,但至少,没有那些恶心的黑气了。
她从储物袋里拿出白升给的药,撒在伤口上。
药粉接触到皮肉的瞬间,传来一阵清凉的刺痛。
但很快,疼痛就缓解了许多。
血也彻底止住了。
她躺到床上,闭上眼睛。
累。
太累了。
不仅是身体累,心也累。
百年前的记忆碎片,还在她脑子里乱窜。
那道黑影……那个魔族大将……
它说,百年前打伤她的,是它。
它说,她的妖丹裂了,百年之内必死无疑。
那里,那颗布满裂痕的妖丹,正微弱地跳动着。
象一颗濒临破碎的心脏。
她能感觉到,妖丹的裂痕,又扩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