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零号重新获得身体控制权的那一刻,无数种感觉,如同潮水般涌来。
空气中,消毒水和金属混合的冰冷气味。
皮肤上,汗水和血液干涸后的黏腻触感。
耳边,仪器发出的、有节奏的轻微蜂鸣。
还有……心脏强而有力的、如同战鼓般的跳动声。
咚。
咚。
咚。
他活过来了。
以一种全新的、前所未有的姿态。
他缓缓地转动了一下脖子,骨骼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爆鸣。
那些原本用来束缚他的金属镣铐,在他肌肉微不足道的绷紧下,如同朽木般,一根根地应声断裂。
他从那张冰冷的金属椅上,站了起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滞涩。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皮肤光洁如新,之前那些因为能量冲击而造成的伤口,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那白皙的皮肤之下,隐约可以看到一抹淡淡的金色光泽在缓缓流淌,充满了神圣而强大的力量感。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这具身体,已经被那股来自“神”的生命能量,彻底改造、强化,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但这股力量,并没有喧宾夺主。
它温顺地、臣服地,被零号那融合了八种人格特质的、无比强大的“人性”意志,牢牢地掌控在手中。
零号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个充满了科幻感的、巨大的圆形实验室。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不远处。
那里,苏眉正一脸惊骇地看着他,那张总是挂着精明笑容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撼。
而在她的脚边,一个瘦小的身影,正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是林希。
零号的心,猛地被揪了一下。
他一步步地,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很轻,落在金属地板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苏眉看着他走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中充满了戒备。
眼前的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太不一样了。
虽然还是那张熟悉的脸,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仿佛能洞悉万物、主宰一切的平静与威严,让她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她甚至不敢确定,眼前的,到底是零号,还是那个成功夺舍的“神”。
零号没有理会苏眉的戒备。
他只是走到了儿子的身边,缓缓地,蹲下了身。
林希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他睡得很沉,胸口只有微弱的起伏。
那双曾经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眼睛,此刻紧紧地闭着。
零号伸出手,他的指尖,在触碰到儿子脸颊的前一刻,微微停顿了一下。
他的手,在轻轻地颤抖。
即便是在面对“神”的意志时,也未曾有过丝毫动摇的他,此刻,却因为害怕惊扰到儿子的睡眠,而变得小心翼翼。
最终,他那带着淡淡金芒的指尖,还是轻轻地、温柔地,触碰到了林希冰凉的小脸上。
一股温暖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能量,从他的指尖,缓缓地渡入林希的体内。
林希那微弱的生命气息,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恢复、增强。
他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一丝血色。
他紧皱的眉头,也慢慢地舒展开来。
就在这时。
林希的眼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他那紧闭的双眼,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
他看到的,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那张脸,还是他记忆中爸爸的模样。
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得像是包含了整片星空,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安心。
“……爸爸?”
一个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充满了不确定的声音,从林希的嘴里,轻轻地吐了出来。
零号的心,在听到这声呼唤的瞬间,仿佛被最温暖的海水包裹。
所有的战斗,所有的牺牲,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都有了意义。
他眼中的星空,泛起了温柔的涟漪。
“嗯。”
他轻轻地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温柔。
“我回来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林希那双黑色的、清澈的瞳孔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他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他伸出小手,紧紧地抱住了零号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仿佛要把这段时间所有的恐惧、痛苦和委屈,都通过哭声,宣泄出来。
“爸爸……我好怕……”
“我好痛……”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零号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手,将儿子小小的、还在微微颤抖的身体,紧紧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他轻轻地拍着儿子的后背,就像小时候,每一次哄他睡觉时那样。
“没事了。”
“爸爸在。”
“一切,都结束了。”
父子相拥的画面,让一旁的苏眉,看得有些失神。
她眼中的戒备,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她知道,回来的,是零号。
是那个为了儿子,可以不惜一切的父亲。
然而,就在这温情脉脉的时刻。
一个不合时宜的、充满了狂热与兴奋的声音,通过实验室的扩音器,响彻了整个空间。
“太美妙了!这真是太美妙了!”
“父子团聚!多么感人的一幕!”
“我的造物,我的神主!你超越了我所有的想象!你是我此生最完美的作品!”
“医生”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欣赏艺术品般的赞叹。
“现在,作为你的‘父亲’,你的‘创造者’,我请求你……”
“向我展示你的力量!”
“向我展示,一个全新的‘神’,到底拥有着何等伟大的威能!”
“让我看看……你,究竟变成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