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离站在门后,犹豫要不要和书中一样,也先透过猫眼看一眼。
但是……会不会也看到一只血红的眼睛?
羌离心跳得有点快,为了给自己壮胆,她先高声对着门喊了一句:“谁啊!”
门外沉默片刻,响起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快递!”
羌离看向猫眼,外面确实是一个穿着制服的快递员,怀里抱着一个包裹。
她松了一口气。
书是书,现实是现实,她怕是看小说看得有点魔怔了。
“放门口吧。”
“不行,贵重物品,得当面签收。”
贵重物品?
她刚搬来,在这里也不认识别人,怎么会有人给她寄贵重物品?
羌离打开门:“是不是送错了,我没买东西啊。”
或许是敲门敲了太久,快递员一脸不耐烦,将一张签单和笔递到她面前:“没送错,就是你这个地址。”
“谁寄的?”
“有快递单,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羌离看了眼快递单,地址确实是这里没错,收货人写得很含糊,只写了个“601”,而且寄件信息那一块被水打湿了,墨迹全洇了,完全看不清字。
快递员催促着羌离签字,他还要赶去下一家送货。
没办法,羌离只好签收了快递。
快递员离开后,羌离回到家中拆开了那个快递。
一个正正方方的快递盒,拆开后里面是一个老式的数码相机。
老式是相对而言的,这个副本的背景是旧历2005年,对那个时代来说,这个数码相机已经是当下最新款了,是个有钱人才买得起的稀罕玩具。
相机很新,没什么使用痕迹,但拿到手的一瞬间,感觉外壳湿湿的,像摸了一手水汽。
……谁会寄给她一个相机?
收货人写得是601,比起说是寄给她羌离的,更像是寄给任何住在601的人的。
难道是寄给前一任租客的?
羌离按下开机键,毫无反应,她才发现相机一点电都没有。
快递里有充电线,她给相机充上电,随手放在桌上,继续回到了沙发上看那本书。
……那本书虽然俗,但俗得让人欲罢不能。
她很想知道后面的发展。
书中,谢灿隔着猫眼,与那只血红的眼球对视了。
她几乎控制不住要尖叫出来。
但还好,理智让她用力捂住了嘴。
猫眼是单向的,按理说,那只眼睛看不到她,她只需要冷静下来。
谢灿小心翼翼地蹲下,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咚咚的敲门声还在响着。
她的思绪很乱。门外那个是什么东西?是人?是鬼?为什么要来敲她的门?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这间房子的租金,出奇的低。虽说房子状况也不怎么样,但比起周边同等条件的房子来说,租金还是低了很多。这也是谢灿选择这间房子的原因。
难道这间房子发生过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敲门声终于停歇。谢灿壮着胆子又从猫眼往外看,门外空空如也,除了邻居堆的杂物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个眼睛已经离开了。
谢灿稍微松了口气。
没了敲门声,她才发现周围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到令人毛骨悚然。
她打开手机,来回播放大悲咒和好运来,听了几遍后,她终于安心一些了。
或许是刚搬完家,神经太紧张,看错了。
她坐回沙发上,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家庭伦理剧的频道看了起来。电视里的婆媳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在喋喋不休地争吵,谢灿在家长里短的热闹声音里渐渐犯困。
或许是搬家和刚才的惊吓让她太累了,她闭上眼,沉沉地睡着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自己入睡后没多久,电视的画面不住跳动,突然变成了故障雪花屏。
雪花屏闪烁着,闪烁着,似乎努力地想要组成某个图像。
起初,那都只是无意义的图案。
但随着一次次闪烁,图案渐渐清晰。
雪花屏的像素在闪烁中不断重新排列组合,最终组成了……一张人脸。
一张直直盯着在沙发上打盹的谢灿的人脸。
人脸越放越大,越放越大,最后,放大到电视屏幕里只剩下一只眼睛。
一只血红色的眼睛,怨恨地盯着沙发上熟睡的她。
几乎是看到这行字的同时,羌离客厅的电视机毫无征兆地自己开机了。
电视画面亮起的瞬间,羌离难得地爆了声粗口,吓得差点把手里的书甩出去。
卧槽,什么东西。
“近期,警方在本市某河边发现一具无名女尸,目前还无法确定该名女子身份,请有线索者联系本电视台。”
电视里,新闻主播正在播报一则当地新闻。画面上是一张从监控中截取下来的女性正面照片。
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神情萎靡,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照片是在女子直勾勾地看着监控镜头时拍的,她的眼神忧郁又疲惫,看起来就像在和电视机前的观众对视。
羌离突然想到了书里,雪花屏组成的人脸盯着谢灿的情节。
虽然眼前的电视不是雪花屏,但……这张照片,不正是一张盯着她的人脸吗?
……
羌离感觉自己的现实奇怪地和书中的情节纠缠了起来,让人有些难以分辨。
电视里受害女子的大头照还在盯着她,看久了,似乎能分辨出她的眼神有一股恨意,看得羌离心里毛毛的。
“……”
羌离背过身去,故意不看电视屏幕,四处找起遥控器来。
但到处都找不到。
这和电视机会自己突然开机一样诡异。
她在每个房间里找了好一会儿都一无所获,直到她去到最后的阳台,看见一只狸花野猫从她身旁飞速窜过,钻过打开的窗户逃走了。
狸花猫来的方向,地上有一个遥控器,上面还沾了几根猫毛。
……所以,是野猫溜进了她的阳台,不小心按到了遥控器开关,才把电视打开的?
“呼。”羌离松出一口气。
太好了,合理的解释,不是什么怪力乱神。
她赶紧捡起遥控器关掉电视,拍了拍自己的脸。
她真是有点太沉浸在那本书里了。
初来乍到,别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她倒在床上,别的不说,这张床还是挺软和的。
躺着躺着,困意渐渐涌上来。
羌离对着那困意缴械投降。
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羌离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一丝异样。
她睡眠浅,总是要很久才能入睡,但今天第一天到这个陌生的副本世界,竟然一下子就睡过去了?
简直像是被催眠了一样。
难道……又和那本书有关?
她想起那本奇怪的书,皱眉。
不会吧。
她返回去客厅找那本书,狐疑地将书翻来覆去研究,但不管怎么看,这都只是一本普通的书而已。
难道是她想多了?
她重新翻开那本书,找到之前读的那一页。
书中,谢灿也刚刚从睡眠中醒来,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也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没错,“也”。
和羌离经历的,一模一样。
她和书中的主人公谢灿的经历,未免有些太同步了。
羌离不是那些恐怖片的缺根筋主角,她可没傻到把这一切都当成巧合。
她的现实和书中的情节,看来有某种关联。
那么……是她影响了书,还是书影响了她?
她想到自己刚才仿佛被操控着立刻入睡……
看来,是书会影响她。
书中发生的事情,会以一种相近的方式,重现在她的现实生活中。
羌离以前看各种话本的时候就幻想过,如果故事中的情节发生在现实里该有多好。什么长到十八岁被富豪父母找回畅享荣华富贵,神仙大佬招募她上梁山从此制霸一方……
好消息,她的幻想成真了,书里情节真的照进了现实。
坏消息,这是本恐怖小说。
……能不能换一个题材啊!!
羌离心情很复杂。
不过目前来看,情况还没有那么糟。书中情节来到现实以后都打了折扣,没有完全还原。比如,敲她门的不是血红的眼睛,而是快递员。电视上的人脸不是灵异事件,而是新闻照片。
但以后怎么样就不好说了,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而倒霉如她,这种不好的预感一般都会成真。
对此,羌离的反应是……
她向东南西北四个角虔诚地拜了拜,每边三下,每次九十度鞠躬。
既然这个世界走玄学风,那她也不甘示弱。
尊敬的恐怖小说大人,我愿意每次阅读你之前沐浴焚香、不在你身上留下一个污渍,请你到这个程度就够了,不要再进一步还原那些情节了。
羌离带着洗干净的手,希望能获得书的谅解,再度翻开书页。
书里,短暂小憩过的谢灿却不像羌离那样忧心忡忡。
相反,她神清气爽,坐到铺满稿纸的书桌前开始工作。
她是一个自由小说家,专写一些悬疑惊悚小说,但没什么名气,不得不靠勤奋补拙,用大量的字数来换取微薄的收入。
从家里搬出来后,她总算能有独立的空间进行创作,不用再看谁的眼色。
截稿日又要到了,如果赶不上交稿,下个月的生活费就没着落了。于是她奋笔疾书地赶稿。
写着写着,她突然咬住笔头,像是在冥思苦想,然后灵光一闪,拉过一张草稿纸,在上面刷刷写下:
“晚了。”
“你就不该……住进来。”
……
非常奇怪的两句话。
和前后文剧情都没有任何关联,和谢灿的人设也不符,她完全没理由突然写这么两句话,像被夺舍了。
要不就是这本书的作者笔力太差,写崩了;要不就是……
明明是大夏天,羌离却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她看明白了,这两句话,是写给她的。
像是那本书在透过谢灿给她回应。
已经晚了哦……
情节,已经无法阻止了……
谢灿写完那句话,觉得不好,将稿纸揉成一团扔掉,继续投入到其他工作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羌离的客厅突然传来轻轻“滴”的一声。
在没有开灯的昏暗客厅里,一个小小的绿色指示灯亮起,格外显眼。
是刚才的相机,已经充满电了。
羌离走过去拿起相机,开机,打开相册。
相册里只有一张照片。
一张充血到极致的、仿佛要爆裂的、血红色眼球特写。
它隔着相机,与羌离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