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栀觉得，人生就像一盒拆封前永远不知道味道的巧克力，但你至少能指望它是一盒正常的、能吃的巧克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嘴里被塞进了一颗包裹着芥末、花椒以及可能还有少量tnt的“惊喜炸弹”——并且，这颗炸弹还他妈的在热搜上炸了。
事情的起因，源于一个阳光过于灿烂，以至于显得有点不怀好意的周六早晨。
宿醉带来的钝痛如同有个小人儿在她太阳穴里敲锣打鼓，林栀呻吟一声，把脸更深地埋进柔软蓬松的枕头里。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飘忽忽地试图归位。昨晚……昨晚发生了什么？好像是闺蜜苏晓晓的生日派对，地点在某家新开的、格调高得仿佛进去呼吸都要按秒收费的顶楼酒吧。她记得自己喝了杯颜色很漂亮、名字很文艺的鸡尾酒，叫“仲夏夜之梦”……然后呢？
梦到什么了？好像是……一个男人？
轮廓分明，下颌线优越得像手术刀裁出来的，眼神深邃，看狗都深情——不对，昨晚那男人看她的时候，眼神好像没什么温度，更像是在评估一件拍品。
林栀猛地睁开眼，心脏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卧室门被“砰”地一声撞开，苏晓晓举着手机，像一颗被点燃的炮仗一样冲了进来，嗓门尖得能刺破耳膜：
“栀栀！栀宝！我的祖宗！你你你你——你睡了沈司珩？！那个名字能当银行卡刷、呼吸都能影响本市gdp走势、传说中喝露水就能活并且露水还得是阿尔卑斯山巅清晨第一滴的沈司珩？！”
林栀：“……”
她的大脑仿佛被按下了格式化键，一片空白。沈司珩？这名字有点耳熟，经常和“财经版头条”、“商业神话”、“女性最想嫁钻石王老五榜首”等关键词捆绑出现。
但……睡了他？
林栀艰难地消化着这几个字，感觉自己的cpu快要烧了。她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晓晓，今天不是愚人节。而且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宿醉，头疼，脆弱，禁不起这种规格的惊吓。”
“谁跟你开玩笑！”苏晓晓直接把手机屏幕怼到她眼前，力道大得差点给她做个免费的鼻梁矫正手术，“你自己看！热搜第一！爆！”
林栀眯着尚且模糊的视线，聚焦在屏幕上。
下面配了几张高清但角度刁钻的照片。第一张是酒吧门口，一个身形高大挺拔、穿着剪裁精良黑色西装的男人正半扶半抱着一个穿着香槟色吊带长裙的女人走向一辆劳斯莱斯。第二张是凌晨，同一个男人抱着似乎已经睡着的女人，走进市中心那栋传说中的、安保级别堪比五角大楼的顶级公寓“云顶之巅”的入口。第三张……是今天早上，男人独自离开公寓的背影，依旧西装革履，一丝不苟，仿佛只是下楼丢个垃圾。
而那个香槟色吊带长裙的女人，虽然大部分脸被男人的肩膀或她的乱发挡住，但林栀就算瞎了也能认出来——那裙子是她省吃俭用三个月买的当季新款，那身形是她每天对着镜子哀叹为什么不能再瘦两斤的熟悉轮廓，那偶尔侧脸露出的耳垂上，甚至还能看到她昨天刚戴上的那颗小巧的栀子花形状耳钉！
“轰——！”
林栀感觉脑子里那颗芥末花椒tnt炸弹，彻底被引爆了。
社会性死亡，原来真的只需要一个早晨。
“我……我……”林栀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丧失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她猛地掀开被子检查自己——还好，穿着自己那套印着“富婆预备役”字样的可爱睡衣，身体也没有什么不可描述的不适感。
所以，没睡……吧？
但那照片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上的沈司珩的车？怎么进的“云顶之巅”？昨晚那个模糊的男人梦影……
“完了，芭比q了，彻底完了。”苏晓晓在她床边来回踱步，表情混合着惊恐、兴奋和一种“我家猪居然会拱顶级翡翠白菜了”的不可思议，“你知道沈司珩是什么人吗？那是站在食物链顶端、呼吸都带资本味道的男人！多少名媛女明星想跟他传绯闻连衣角都摸不到！你倒好，直接一步到位，‘夜宿公寓’！姐妹，你这是开局即王炸啊！你知道你现在被扒得只剩底裤了吗？”
林栀木然地拿起自己的手机，屏幕已经被无数条微信消息和未接来电轰炸。她颤抖着点开微博，热搜榜前五条，三条都跟她有关。
下面评论区更是精彩纷呈：
【卧槽？！沈司珩居然好女人这口？看起来挺普通的啊？】
【楼上酸什么酸，这小姐姐颜值很能打好吗？而且这身材，这气质，绝了！】
【据说是林氏集团那个失踪……啊不是，是那个不怎么受宠的千金？】
【落魄千金傍上顶级霸总？这是什么晋江文学照进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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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五毛，这女的超不过三个月就得被甩。】
【楼上的，我赌一块，她可能连一个月都撑不到。】
林栀看得血压飙升，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落魄千金？是，她爸是不怎么待见她，她后妈和便宜妹妹也时刻想着把她扫地出门，但她好歹也姓林！傍上霸总？她连沈司珩是圆是扁都没看清好吗！晋江文学？她现在只觉得自己是法制频道社会新闻的女主角！
“叮咚——叮咚——！”
门铃像催命符一样响了起来。
苏晓晓一个激灵，凑到猫眼一看，瞬间倒吸一口冷气，缩回头，用气声对林栀说：“完了完了！说曹操曹操到！是沈司珩！他他他他来了！”
林栀的心脏瞬间跳得像装了马达。
他来干什么？杀人灭口？还是送来天价封口费？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她已经在全网人民面前“社会性死亡”了。
她整理了一下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扯了扯皱巴巴的睡衣，努力摆出一副“我很淡定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表情，走到门口，猛地拉开了门。
门外，男人逆光而立。
清晨的阳光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耀眼的金边。他穿着妥帖的深灰色西装，身高腿长，宽肩窄腰，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自带一股迫人的气场。五官比照片上更加深邃立体，眉眼清俊冷冽，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下颌线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他的眼神扫过来，平静无波，像结了冰的湖面，看不出丝毫情绪。但林栀莫名觉得，那眼神里带着审视，带着评估，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嗯，很好，颜值确实对得起他的身价和热搜。但态度嘛……冷得像是刚从北极冰柜里刨出来。
“林小姐。”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像是大提琴的弦音，但没什么温度，“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林栀心里的小人已经在疯狂尖叫：谈谈？谈什么？谈怎么处理我这个“意外”吗？用什么方式让我闭嘴比较体面？
但她面上却扯出一个无比职业、无比淡定的假笑，侧身让开：“请进，沈先生。地方小，您多包涵。”
沈司珩微微颔，迈步走了进来。他的视线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沙发上扔着可爱的抱枕，茶几上摆着没吃完的零食和翻开的植物学杂志，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栀子花香薰味道。很普通，甚至有些凌乱温馨的单身公寓。
和他那个位于“云顶之巅”、大到能踢足球、干净得像无菌实验室的顶层复式，完全是两个世界。
他走到客厅中央，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林栀，直接切入主题，没有一句废话：“关于昨晚，是个意外。你喝醉了，我顺路送你，被狗仔拍了。”
林栀：“……”好一个言简意赅、信息量巨大的总结。
“至于热搜，”他继续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我会处理。你需要做的，是保持沉默，不要做任何回应。”
林栀点点头。这点她懂，言多必失，在这种时候，装死是最好的策略。
“但是，”沈司珩话锋一转，那双深邃的眸子锁住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舆论已经发酵，简单的澄清无法平息。而且，我查到，背后有推手。”
林栀心里一紧：“推手？”
“你父亲，和你继母。”沈司珩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林栀心湖，“他们似乎很乐意看到你和我绑在一起，或许，是想借此逼你回去，或者，从中牟利。”
林栀瞬间明白了。是了，她那对“好家人”，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利用她的机会？把她“卖”给沈司珩，换取商业利益，或者干脆把她踢出林家……这太像他们能干出来的事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英俊，富有，权势滔天，但同时也像一座移动的冰山，危险而难以捉摸。和他扯上关系，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是，她还有退路吗？
热搜上了，家族虎视眈眈，她这个“落魄千金”的名头算是被坐实了。如果现在退缩，等待她的可能不仅仅是嘲笑，还有来自家族的、更不堪的压力。
沈司珩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他上前一步，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份折叠整齐的文件，递到她面前。
“所以，林小姐，我有个提议。”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与其被动挨打，不如，我们合作。”
林栀低头，看向那份文件。
白色的封面上，只有几个加粗的黑色宋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