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车在夜色中疾驰，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他一边开车，一边用蓝牙耳机不断拨打电话。
“何卫东，你马上联系我们在猎头公司那边的渠道，查清楚那家新成立的‘创芯科技’到底是什么来头，注册资金、股东背景、办公地点，越详细越好！”
“徐总，我已经在路上了。你现在要做三件事：第一，立刻安抚住留下来的技术团队，明确告诉他们，管委会和他们站在一起；第二，想办法联系上王建，不是挽留，是探口风，搞清楚对方开出的条件和背后的承诺；第三，评估这次人员变动对现有产线和在研项目的具体影响，天亮前我要看到报告！”
他的声音冷静而果断，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在高速运转。电话那头的徐敏杰原本慌乱的情绪似乎也被这份镇定感染，连声应下。
当陈默的车驶入敏杰微电子厂区时，远远就看见办公楼的几层灯火通明。徐敏杰和几个高管已经在门口焦急等待，一个个脸色凝重。
“陈委员！”徐敏杰迎上来，嘴唇都有些发白，“王建他们……他们带走了第二代功率器件的一部分关键工艺数据！”
陈默心头一沉，这比单纯挖人更严重。“确定吗？”
“基本可以确定。”旁边一位技术副总声音沙哑，“服务器有异常访问记录，正好关联到王建的权限。虽然核心数据库有防护，但他很可能通过其他方式带走了部分实验数据和工艺参数。”
陈默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这不是普通的人才流动，这是带着核心技术投敌，已经触及法律红线。
“报警了吗？”
“还没……想等您来了定夺。”
“立刻报警，同时准备材料，申请立案调查。”陈默没有丝毫犹豫，“这是商业机密窃取，绝不能姑息。”
他一边往办公楼里走，一边对何卫东吩咐：“联系市局经侦支队，把情况同步过去。另外，把我们掌握的有关‘创芯科技’和‘华康电子’可能存在关联的线索，一并提供给警方参考。”
会议室里，气氛压抑。陈默听完了详细汇报，王建团队六人，几乎带走了敏杰在第二代功率器件研发上的大半骨干。对方开出的条件极其优厚：薪资翻倍，签字费百万，外加项目分红。
“这是有备而来，冲着掐断我们技术升级路线来的。”徐敏杰握紧拳头，又气又急，“第二代产品是我们明年抢占市场的关键，现在核心团队被一锅端，项目至少要延迟半年！”
陈默没有说话，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他突然问：“留下来的工程师情绪怎么样？”
“人心惶惶。”人事总监苦笑，“都在观望，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也不知道公司还能不能撑过去。”
陈默站起身，环视在场的高管：“走，去研发部看看。”
此时已是深夜十一点多，研发部的办公区依然坐着不少工程师，但没人干活，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脸上写满了不安和迷茫。
看到陈默和徐敏杰进来，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光复杂地看向他们。
陈默没有站在前面讲话，而是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工程师们中间。
“各位，我知道大家现在心里都没底。”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王建副总和他团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我不想说什么漂亮话，情况确实很严重。”
他坦诚的态度让工程师们有些意外，都抬起头看着他。
“但是，”陈默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年轻或不再年轻的脸，“我想请大家想一想，我们当初为什么选择敏杰，选择留在江州？是为了跟着某个人跳来跳去拿高薪，还是为了真正做点事情，把中国的功率半导体做到世界水平？”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个问题在每个人心里沉淀。
“王建他们带走的，是过去一段时间积累的数据和经验。但他们带不走的是什么？是在座各位脑子里的知识，是咱们这个团队解决问题的能力，是咱们敏杰这个平台和江州这片产业土壤！”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对方可以挖走几个人，但他们挖不走我们整个产业链，挖不走我们管委会支持企业创新的决心！”
“我现在可以向大家承诺三件事。”陈默伸出三根手指，“第一，管委会已经报警，一定会追究窃取商业机密的法律责任，绝不让投机者逍遥法外！第二，管委会和敏杰会立刻启动‘战时机制’，对所有坚守岗位的核心技术人员，给予额外的‘忠诚贡献奖’，并启动新一轮股权激励！第三，我以经开区党工委委员的名义保证，第二代功率器件项目不但不会停，还会得到管委会更大的支持，我们会联合高校、研究机构，集中力量攻克难关！”
他看向徐敏杰：“徐总，你说两句。”
徐敏杰立刻会意，站出来大声说：“陈委员已经给我们吃了定心丸！我徐敏杰在这里也表个态，公司就算砸锅卖铁，也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和公司共渡难关的兄弟！项目奖金翻倍，加班补贴按最高标准，需要什么资源，我亲自去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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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安静了几秒钟，然后不知道是谁先鼓了一下掌，紧接着，掌声越来越响，不少工程师的眼眶都有些发红。原本弥漫的恐慌和疑虑，被这番掷地有声的承诺和实实在在的措施驱散了大半。
安抚住内部，陈默立刻开始外部行动。他让何卫东连夜整理材料，第二天一早就向郑国锋和市委做了紧急汇报。
郑国锋听完汇报，脸色铁青：“釜底抽薪，够狠！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整！”他立刻指示，“两条腿走路，一是配合公安机关，固定证据，严肃查处；二是你们经济发展局要立刻拿出应对方案，绝不能让敏杰倒下去，更不能让其他企业寒心！”
从郑国锋办公室出来，陈默直接召开了经济发展局紧急会议。
“这是对我们整个集成电路产业集群的精准打击！”陈默开门见山，“今天他们能挖敏杰的人，明天就能挖芯辰，挖其他企业！我们必须建立起产业人才防护网！”
他迅速部署：“第一，立刻启动‘重点企业核心人才报备与动态监测机制’，对园区内所有集成电路企业的关键技术人才进行登记，建立联系渠道，及时掌握动向。”
“第二，联合人社局、几家猎头公司，建立‘产业人才诚信档案’，对恶意挖角、携带商业机密跳槽的行为进行记录和风险提示。”
“第三，加快研究出台《经开区集成电路产业人才专项保障资金管理办法》，对核心人才给予更有竞争力的薪酬补贴、安家费和子女教育支持。”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陈默目光扫过全场，“立刻梳理我们园区内所有企业在关键技术上的‘单点依赖’风险，就是那种某个环节只有一两个关键人物掌握的情况。列出清单，逐个制定备份方案和人才培养计划，不能再被人这样卡脖子！”
任务分配下去，整个经济发展局像上了发条一样高速运转起来。
与此同时，市公安局经侦支队已经对王建等人涉嫌侵犯商业秘密罪立案侦查。调查发现，“创芯科技”的注册资金来自一个复杂的海外资本通道，最终溯源，果然与“华康电子”的大股东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消息传开，在业内引起了不小震动。谁都没想到，江州经开区的反应会如此迅速和强硬，直接动了法律武器。
几天后，陈默接到徐敏杰的电话，语气带着一丝振奋：“陈委员，有好消息！有两个之前跟着王建提交了辞呈的工程师，今天又回来上班了！他们说看到公司态度坚决，管委会也大力支持，觉得还是这里更有发展前途！”
“好！这是个积极的信号！”陈默精神一振，“一定要妥善安排好回归人员，消除隔阂。同时，公开招聘信息放出去，待遇条件对标行业最高水平，我们要借此机会，吸引更多真正有志于产业报国的优秀人才！”
放下电话，陈默走到办公室窗前。夜色下的经开区，依然灯火通明。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虽然让敏杰微电子伤了些元气，但也暴露了产业链的脆弱环节，逼着他们更快地补上人才防护的短板。
他拿起内线电话：“卫东，通知下去，明天上午召开重点企业人才工作座谈会，把咱们刚拟定的那几个保障措施征求意见稿发下去，让大家一起讨论完善。另外，以管委会名义，给敏杰微电子发个表彰通报，表彰他们在这次危机中坚守岗位的核心技术团队，奖金由管委会人才资金出一部分。”
危机，危机，危中有机。这一次，他要让对手的“釜底抽薪”，反而成为夯实江州产业人才基石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