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耀民那事儿过去没几天，陈默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还没烧起来，倒先碰上个硬茬子。
党工委开会，本来讨论一块边角地的规划调整，不算啥大事。主管城建的副主任钱保国，就是那个跟孙耀民走得挺近的老油条，突然把激光笔往大屏幕上一戳：“正好，趁着这次调整，我提议把b-17那块地也调了，从工业研发改成商住两用。”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了几秒。b-17？陈默心里咯噔一下，那可是他给一家日本顶尖材料企业预留的研发中心用地，关系到整个产业链的短板补强。
钱保国还在那儿滔滔不绝：“那块地位置多好啊，挨着人才社区和湿地公园，搞个高端商业综合体，既能提升形象，财政也能立马进账，多好的事！”旁边立刻有几个人跟着点头。
陈默一看这架势，知道不能再沉默。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钱主任这话说的，短期看确实是笔好买卖。”
他站起来走到屏幕前，激光笔的绿光稳稳罩住那个红点：“但咱们得想想，经开区立身的根本是什么？是靠卖地过日子，还是靠扎扎实实搞产业？”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b-17不是普通地块，这是给日本科森材料预留的研发中心。人家在半导体陶瓷材料领域全球排第三，他们要是落户，敏杰、芯辰他们的高端封装材料就不用看别人脸色了。这个战略价值，是几个亿的土地款能比的吗？”
钱保国脸色不太好看了，强笑着打断：“陈委员言重了，一个研发中心而已，换个地方不就行了？商业配套完善了对吸引人才也有好处嘛。”
“钱主任，”陈默寸步不让，“产业布局讲究的是集群效应。b-17紧挨着敏杰，技术交流、供应链响应都方便，这是别的地方替代不了的。再说人家科森就看中这块地的产业氛围，咱们临时变卦，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他坐回位置，语气斩钉截铁：“郑书记，各位委员，我的意见很明确，核心产业用地必须保持战略定力。为了眼前利益动摇产业根基，这种事绝不能干。我坚决反对调整b-17的规划！”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郑国锋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陈默同志考虑得很周全。开发区不能忘了初心，产业用地就是产业的命根子。我同意，b-17维持原规划。”
这一仗，陈默赢得干净利落。
会后何卫东跟着陈默回办公室，关上门就竖起大拇指：“陈委员，您今天这番话说得太到位了！钱保国那张脸，青一阵白一阵的，看着就解气。”
陈默摆摆手，在办公桌后坐下：“解气不解气的另说，关键是这个口子不能开。今天要是退了这一步，明天就有人敢打其他产业用地的主意。”
他喝了口茶，继续说：“卫东，你安排一下，这两天我要去几家重点企业转转。刚在会上放了话，得去看看实际情况，别让人抓住把柄。”
“明白，我这就去安排。”何卫东点头应下，又想起什么，“对了陈委员，市委研究室那边有个座谈会，想请您去讲讲咱们经开区的产业布局思路，您看”
“去，当然要去。”陈默立刻说，“这种场合不能推。你帮我准备些材料，要实打实的数据和案例。”
何卫东前脚刚走，陈默就接到李国栋的电话。
“行啊陈默，听说你今天在党工委会上很硬气？”李国栋在电话那头笑着说。
“国栋兄消息真灵通。”陈默也笑了，“没办法，有人想动产业用地的脑筋，不硬气不行。”
“做得对。”李国栋语气认真起来，“现在盯着你们经开区的人不少，你这个新晋委员，是该立立规矩。不过也要注意方式，钱保国在开发区经营多年，关系网不简单。”
“谢谢国栋兄提醒，我心里有数。”
挂了电话，陈默沉思片刻。李国栋说得对，光在内部立威还不够，得把网织开。他拿起手机，翻着通讯录，开始有选择地约人见面。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的日程排得满满当当。白天跑企业，晚上见各路人物。他跟市发改委的处长喝茶，跟科技局的科长吃饭，甚至连一些退下来的老领导都去拜访了。
这天晚上，他请市委研究室的几个笔杆子吃饭。酒过三巡，研究室的老王拍着他肩膀说：“陈委员，不瞒你说，你们经开区现在可是名声在外啊。特色工艺这条路走得对，但也最招人惦记。”
另一个接话：“是啊，现在上面最看重的就是和。你们这是摸到别人的痒处了，难怪有人坐不住。”
这些信息让陈默心里亮堂了不少。官场上，有时候就是这么一顿饭、几句话，就能摸清很多门道。
周五下午，陈默特意提前下班，去了墨香阁。林洛书正在修复一本明代的地方志，台灯的光晕照着她专注的侧脸。
“今天怎么这个点来了？”她头也不抬地问。
“躲清静。”陈默自己倒了杯茶，在她对面的工作台边坐下，“这周见了太多人，说了太多话，累。”
林洛书这才放下手中的工具，抬眼看他：“听说你升官了，还跟人吵架了？”
陈默失笑：“你这消息比市委办公厅还灵通。是啊，吵了一架，不过吵赢了。”
他把b-17地块的事简单说了说。林洛书安静地听着，等他说完，才轻轻说了句：“修古书最忌心急。每一笔都要对得起这几百年的光阴。你做的事，关乎一方水土的未来，更该沉得住气。”
陈默看着她稳稳的手，忽然笑了：“你说得对，急什么。”
正说着，他的手机响了。是何卫东打来的，语气急切：“陈委员，出事了！敏杰那边，他们的副总王建带着核心技术团队集体辞职了！”
陈默猛地站起身：“什么情况？说具体点！”
“就在半小时前，王建突然提交辞呈，跟着他走的还有五个核心工程师。徐敏杰正在赶回公司的路上，都快急疯了。我打听到，王建他们去的是一家新成立的芯片公司，背后背后可能有的影子。”
陈默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你现在在哪？”
“我在办公室，正准备去敏杰那边。”
“等着，我马上到。另外，立刻查清楚那家新公司的背景，越快越好！”
挂了电话，陈默对林洛书说：“我得走了，公司出事了。”
林洛书点点头，递给他外套：“开车小心。”
从墨香阁出来，陈默一边快步往停车场走，一边拨通徐敏杰的电话：“徐总，情况我知道了。你现在稳住，我马上到。记住，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乱。”
坐进车里，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王建这个人他知道，技术能力很强，但在敏杰一直觉得待遇不够。看来，“华康”这是换了打法，不从项目上卡脖子，改成直接挖人了。
他发动车子，看了眼后视镜里的自己。这一关，必须得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