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吊灯将宴会厅的水晶幕墙映得如同流动的星河,定制西装的丝线在暖光里泛着细腻的光泽,香槟杯碰撞的脆响与低声交谈的语流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社交网。刘玫站在人群中心,右手无名指上的钻戒折射出冷冽的光,正侧耳听着地产商张总聊最新的商业地块规划,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每一个点头、每一次回应都精准得像是经过反复演练。
“刘总,这次你们公司能拿下城西的文旅项目,我早就说过,除了您没人能有这魄力。”张总举着酒杯,语气里满是恭维。刘玫微微颔首,指尖轻轻划过杯壁,指甲上是低调的裸色甲油——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在商务场合从不做张扬的美甲,怕失了稳重。“张总过奖了,不过是团队执行力强,加上市场需求刚好契合。”她的声音温和却有分量,既不显得傲慢,也没落下半分气场。
这场赞助商晚宴是行业内的重要场合,来了不少商界名流和合作方,刘玫作为主办方之一,从入场起就没停下过应酬。她穿着一身炭灰色干练西装,剪裁利落的版型将她的身形勾勒得挺拔,内搭的真丝衬衫是极浅的雾蓝色,领口处别着一枚小巧的珍珠胸针,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柔软”装饰。只是没人知道,这位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富婆”,西装内袋里正躺着一个让她心痒的小物件。
半小时后,刘玫借着去休息室补妆的名义,终于暂时摆脱了应酬的漩涡。她快步走进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确认周围没人后,才小心翼翼地从内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手办——那是上个月全球限量发售的“星之魔法师”,淡紫色的裙摆上缀着细碎的荧光颗粒,银色的魔法杖顶端嵌着一颗通透的蓝宝石,连人物发丝的弧度都精致得惊人。
刘玫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手办的裙摆,眼神瞬间软了下来,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她小时候特别喜欢看动画,梦想着成为一名插画师,能把脑海里的奇幻世界都画出来。只是后来父亲突然病重,家族企业面临危机,她不得不放弃美院的录取通知书,一头扎进商场里摸爬滚打。这些年,她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工作和女儿刘思琪身上,那些关于“喜欢”的念头,早就被压在了心底最深处。
“还是这么好看。”她小声嘀咕着,指尖在魔法杖顶端轻轻旋转,想起上个月为了抢这个手办,她特意让助理定了闹钟,最后还是托了日本的朋友才拿到现货。这种“幼稚”的行为,要是被公司的人知道,恐怕没人会相信这是那个冷静果断的刘总。
“妈?”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刘玫手一抖,手办差点掉在地上。她猛地转身,就看见刘思琪站在消防通道门口,手里还抱着一叠文件,眼神里满是惊讶。
刘玫下意识地把手机往身后藏,脸颊难得有些发烫,清了清嗓子才开口:“思琪?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在家写作业吗?”
刘思琪举了举手里的文件,脚步轻轻挪进来:“王助理说您忘带明早董事会要用的文件了,我刚好没什么事,就给您送过来。”她的目光落在刘玫藏在身后的手上,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妈,您手里拿的是什么啊?”
被女儿撞破“秘密”,刘玫反而松了口气。她慢慢把手里的手办递过去,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就是个玩具。”
刘思琪接过手办,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平时也喜欢看动漫,对这个限量版手办早有耳闻,只是一直没抢到。“这不是‘星之魔法师’吗?全球限量五百个的那个!”她抬头看向刘玫,语气里满是惊喜,“妈,您也喜欢这个?”
看着女儿眼里的光,刘玫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填满了。以前她和刘思琪的对话,永远离不开“这次考试多少分”“奥数班要不要继续上”“以后想考哪个大学”,像两条平行线,始终没交到一起。可现在,因为一个小小的手办,她们终于有了除“学习、工作”之外的话题。
“嗯,以前看动画的时候就喜欢。”刘玫靠在墙上,看着女儿小心翼翼摩挲手办的样子,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模样,“我小时候特别想当插画师,还偷偷报了美院的培训班,每天放学就躲在房间里画画。”
刘思琪抬头看她,眼里满是好奇:“那您后来怎么没去学画画啊?”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轻轻刺了刘玫一下。她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你外公那时候突然中风,公司里乱成一团,几个亲戚都想着夺权。我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只能退学回来接手公司。”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说不尽的无奈,“那时候我才十八岁,连合同都看不懂,每天抱着账本哭,画笔画了一半就扔在抽屉里,再也没碰过。”
刘思琪看着母亲眼底的落寞,心里忽然有点发酸。她一直以为母亲天生就擅长做生意,以为母亲喜欢这种每天应酬、谈合同的生活,却没想到母亲也有过被放弃的梦想。她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那句藏在心里很久的话:“妈,那您现在真正喜欢的是什么啊?”
刘玫愣住了,这个问题她从来没问过自己。这些年,她习惯了为公司活、为女儿活,却忘了问自己想要什么。她看着手里的手办,又看了看女儿期待的眼神,忽然笑了笑:“以前觉得喜欢是奢侈品,现在才发现,能偶尔摸摸这个小家伙,能看到你开开心心的,就挺好。”
母女俩靠在消防通道的墙上,手里传看着那个小小的手办,空气里没有了平时的紧绷,多了几分难得的温情。刘思琪看着母亲柔和的侧脸,忽然觉得,原来那个总是板着脸的“刘总”,也有这么“少女心”的一面。
一周后,刘思琪按照学校的要求,去市图书馆做志愿者。她负责的区域是法律书籍区,每天的工作就是整理书架、帮读者找书。一开始她还觉得有点无聊,直到遇到江月。
那天下午,刘思琪正在整理书架,忽然听到有人问:“请问,关于婚姻家庭法的书在哪个区域?”她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的女人站在面前,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戴着一副细框眼镜,眼神明亮又温和。
“在那边的第三个书架,我带您过去吧。”刘思琪放下手里的书,领着女人走过去。女人自我介绍说她叫江月,是一名律师,这次来图书馆是为了准备一个离婚案件的资料。
两人边走边聊,刘思琪说起自己明年就要高考,母亲希望她考金融专业,以后接手家里的公司,可她其实更喜欢文学,想去学中文系。江月听着,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劝她“金融更有前途”,反而笑着问:“那你自己想走哪条路呢?”
“我我不知道。”刘思琪低下头,声音有点小,“我妈说我太幼稚,文学赚不到钱,还说家里的公司以后总要有人管。我要是不听话,就是叛逆。”
江月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眼神认真又温和:“思琪,你知道吗?我刚当律师的时候,我爸妈也反对,他们觉得女孩子做律师太辛苦,让我考公务员,安安稳稳的就好。可我就是喜欢打官司,喜欢帮别人维护权益,所以我还是坚持下来了。”她顿了顿,继续说,“人生不是预设好的轨道,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你喜欢文学,不是幼稚;你不想接手公司,也不是叛逆。重要的是,你要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然后有勇气去争取。”
“可是我怕让我妈失望。”刘思琪咬了咬嘴唇。
“失望是暂时的,但遗憾是一辈子的。”江月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可以试着跟你妈妈坦诚地聊聊,告诉她你的想法。也许她不会马上同意,但至少她会知道,你不是个只会听话的孩子,你有自己的思考。”
那天下午,刘思琪和江月聊了很久。江月给她讲了很多自己的经历,讲了那些因为坚持自己的选择而过得很精彩的女性故事。刘思琪看着江月眼里的坚定和自信,心里忽然有了勇气。她想起上次在消防通道里,母亲说起自己放弃梦想时的落寞,忽然明白,母亲其实也懂“喜欢”的意义,只是习惯了用“为你好”来包裹自己的期待。
周末回家,刘玫正在书房看文件。刘思琪深吸一口气,端着一杯牛奶走进去,轻轻放在桌上:“妈,我有话想跟您说。”
刘玫放下文件,抬头看她,眼里带着几分疑惑:“怎么了?是不是学校有什么事?”
“不是,是关于我高考志愿的事。”刘思琪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却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妈,我不想考金融专业,我想考中文系,我喜欢文学,想以后当一名作家或者编辑。”
说完这句话,刘思琪紧张地看着母亲,生怕她像以前一样发脾气。可刘玫没有生气,只是沉默了很久,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你真的想好了吗?文学这条路不好走,赚不到什么钱,还会很辛苦。”
“我知道,但我喜欢。”刘思琪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坚定,“妈,您以前也有自己的梦想,您知道喜欢一件事是什么感觉。我不想像您一样,以后想起自己的梦想,只有遗憾。”
刘玫愣住了,她看着女儿眼里的光,忽然想起自己十八岁那年,抱着画笔画了一半的画,躲在房间里哭的样子。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为女儿好,却忘了,女儿也有自己的人生。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刘思琪的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好,妈知道了。你要是真的喜欢,就去考吧。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妈都支持你。”
刘思琪没想到母亲会这么快同意,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扑进母亲怀里:“妈,谢谢您!”
刘玫抱着女儿,感受着怀里的温度,忽然觉得,比起公司的业绩、外界的评价,女儿的开心和坚定,才是最珍贵的东西。她低头看着女儿的发顶,嘴角慢慢扬起笑容——原来,女儿的“叛逆”不是不懂事,而是终于有了勇气,去追求自己真正喜欢的生活;而她自己,也终于在多年以后,找回了那份藏在“少女心”里的柔软,学会了尊重女儿的选择。
窗外的夕阳透过玻璃照进来,把母女俩的影子拉得很长,书房里没有了以前的紧绷和隔阂,只剩下满满的温情和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