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从工业园小学出来时,日头已西斜。刚坐进车里,手机就响了,是教育局办公室主任打来的,说有位免职校长想找他反映情况,名叫田晓霞,曾在池屏学校、苦亭铺中学任职。
“让她到县政府信访办等着。”秦川挂了电话,对武军道,“去信访办。”
半小时后,信访办接待室里,秦川见到了田晓霞。她约莫四十岁,穿着朴素的棉布衬衫,头发梳得整齐,只是眼底藏着难掩的疲惫与不甘。见秦川进来,她连忙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秦局长,谢谢您愿意见我。”
“坐吧,说说你的情况。”秦川示意她坐下,递过一杯水。
田晓霞接过水杯,指尖微微颤抖:“我当了八年校长,之前在池屏学校待了六年,那时候学校的教育教学质量在全县都是排得上号的,每年中考升学率稳居前三,家长们都挤着送孩子来。”说起过往,她脸上露出一丝骄傲,随即又黯淡下去,“后来县里调我去苦亭铺中学当校长,说是那边情况复杂,让我临时救火。”
“苦亭铺中学怎么了?”秦川追问。
“那所学校离城近,学生大多是周边村镇的,调皮捣蛋的多,家长也不配合学校工作。”田晓霞叹了口气,“我去之前,刚发生过一次大规模学生打群架,伤了三个学生,影响极坏,校长、副校长、主任全被免职了。我是临危受命,带着教育局的期望过去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去了之后,制定校规校纪,整顿校风,每天泡在学校里,和老师谈心,和家长沟通,可那些调皮的学生积习难改,有些家长还觉得孩子打架是小事,不支持学校管理。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校园秩序稳住,可学生成绩一时半会儿实在提不上来——苦亭铺中学的生源基础本就比池屏学校差太多,之前的教学断层也严重。”
说到这里,田晓霞红了眼眶:“我才去了一年,成绩没明显起色,教育局就把我免职了,一抹到底,连个普通老师的岗位都没给我安排。秦局长,我不是怕吃苦,可这样的处理,真的公平吗?我临危受命收拾烂摊子,稳住了校风,没功劳也有苦劳,就因为成绩没上去,就被全盘否定了?”
秦川静静地听着,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他想起之前在工业园中小学看到的情景,“唯分数论”的考核机制像一把尺子,丈量着每一位教育工作者的价值,却忽略了基层教育的复杂性与特殊性。田晓霞在池屏学校的成绩有目共睹,临危受命去整顿乱局,仅一年时间,怎能用成绩这单一标准来评判她的功过?
“你的情况我了解了。”秦川沉声道,“教育评价不能只看分数,更要看过程与担当。你先回去等消息,我会让教育局重新核查你的任职情况,给你一个合理的答复。”
田晓霞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谢谢秦局长,谢谢您愿意相信我。”她的声音带着哽咽,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看着田晓霞离去的背影,秦川眸色深沉。基层教育的困境,从来都不是单一因素造成的,“一刀切”的政策、“唯分数论”的考核、复杂的生源与家校关系,像一张无形的网,困住了无数像田晓霞这样的教育工作者。要打破这张网,他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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