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日头悬在半空，晒得柏油路泛出热气。秦川的车停在工业园小学门口，刚推开车门，就被身着藏青色制服的保安拦在警戒线外。“同志，找谁啊？”保安双手背在身后，眼神带着警惕。
“找你们校长。”武军上前一步，语气沉稳。
“有什么事？哪个单位的？”保安追问，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县政府的，过来了解点情况。”武军掏出工作证递过去，“麻烦登记一下，我们想见校长。”
保安接过工作证仔细核对，又低头在登记本上写了几笔，才拿起对讲机：“喂，办公室王主任吗？校门口有两位县政府的同志，要找校长了解情况，你过来一趟。
片刻后，一道高挑的身影快步走来，三十多岁的年纪，穿着得体的职业装，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两位好，我是学校办公室主任李娜。”她接过保安递来的工作证再次核实，确认无误后才侧身引路，“校长在办公室等您，这边请。”
“你带武军去见校长吧，我在校园里逛逛。”秦川摆摆手，目光已经落在了教学楼方向。李娜愣了愣，随即点头：“好的，秦同志，有需要您随时叫我。”
秦川独自沿着教学楼缓步走着，正午的校园本该静谧，教室里却传来此起彼伏的读书声，夹杂着老师的叮嘱。他走到一间教室窗边，往里望去，一位女老师正逐排抽查学生背书，手指点着课本，语气急促：“再背一遍，这一段都讲三遍了，怎么还记不住？”被点名的学生揉着通红的眼睛，脑袋一点一点，明显在打瞌睡，却还是强撑着开口，声音含糊不清。
他接连走过十个教室，九个都亮着灯，老师们或在批改作业，或在辅导学生，没有一个人休息。走廊尽头，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师正俯身看着学生的作业本，眉头拧成疙瘩，突然抬起头，厉声呵斥：“我跟你讲几次了？这道题的解题思路怎么还不会？”他扬起巴掌，迟疑了一瞬，又重重放下，指着作业本低吼：“继续做，十分钟后我再检查，不许偷懒！”
秦川走上前，轻声问道：“老师，大中午的不休息吗？”
老教师回头看了他一眼，认出是刚才校门口的同志，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些许，叹了口气：“不敢休息啊！现在抓成绩抓得太紧了。”他拉着秦川走到走廊角落，声音压低了些，“学校按学生考试成绩给我们老师排名，月绩效考核、评优评先，就连职称聘任，都得看这个排名。排名靠后，绩效扣钱不说，年底还得被约谈，压力太大了。”
“教育部不是强调，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不能以考试成绩给学校、老师排名吗？”秦川眉头微蹙。
老教师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政策是好政策，可到了下面就变味了。上面只看升学率、平均分，我们只能硬着头皮逼学生、逼自己。孩子们中午得不到休息，我们也累得够呛，可没办法，不卷不行啊！”他望着教室里埋头苦读的学生，眼神里满是疲惫与无奈，“都是为了成绩，把老师和学生都逼得喘不过气。”
秦川望着教室里昏昏欲睡却仍在坚持的学生，又看了看老教师鬓角的白发，心头沉甸甸的。素质教育的口号喊了多年，可基层教育却依旧被困在“唯分数论”的枷锁里，这样的内卷，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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