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出声！”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是灵心道长。江离的身体一僵，转头就看见道长站身后，往日干净的青衣溅满了血，下摆破了个大口子，露出的小臂上缠着布条，布条已经被血浸透，道长的脸色苍白得像纸。
没等江离反应过来，就被道长拽着往柴房跑。
柴房里堆着半人高的茅草，道长并未将江离与自己藏入茅草堆，俩人就坐在墙角。
紧接着，一张黄色的符箓贴在江离心口，符箓上画着复杂的纹路，刚贴上时带着点温热的触感，很快就变得冰凉，像吸走了他身上的热气。
“这是敛气符，能藏住你的气息，别说话，别乱动。”道长压低声音，气息急促，带着点血腥味，“他们还在镇上搜，没走远。”
江离这才注意到，道长自己心口也贴着一张同样的符箓，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想从怀里摸东西，却因为力气不足，摸了两次才掏出一张金色的符箓。
那符箓比敛气符大一圈，上面的纹路是金色的，在昏暗的柴房里泛着淡淡的光。道长指尖快速捏了个诀，嘴里默念着什么，符箓“哗啦”一声碎成金粉，金粉像有生命似的，裹着两人罩上了层透明的护罩。
做完这些，道长才松了口气，靠在墙上，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耗尽了力气。
他看着江离，眼里的血红却没淡半分，声音嘶哑得像磨过砂石：“这是匿形符，他们看不见我们。”
江离张口想要问问是怎么回事，却被道长一个眼神制止——柴房顶上忽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踩断了房梁上的木枝。
江离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死死咬住嘴唇，连呼吸都放轻了。
紧接着，两道身影从房檐上跃下，落在后院的空地上，动作轻得像猫。
两人都戴着面具，面具像是木制的，上面刻着鸟纹，纹路刻得很深，边缘打磨得光滑。
一个穿白袍，面具是红褐色的，上面的鸟纹尖喙赤红，翅膀展开，分明是赤喉鸟的模样；一个穿青衣，面具是黑白色，鸟纹小巧，头颈为黑，其躯为白，是练雀的纹路。
两人腰间都佩着长刀，刀鞘是黑色的，上面没任何装饰，只有刀柄处缠着深色的布条。
白袍人手里还托着个圆盘，圆盘是青铜色的，盘面刻着复杂的纹路，纹路中间嵌着颗红色的珠子，此刻珠子正微微发着光，像跳动的火苗。
青衣面具人凑过去，盯着圆盘，声音里带着点急躁：“老大，方才法器感应到的生人气息，定是那老道士吧？这清溪镇都搜遍了，除了死人就是死人，他总不能凭空消失。”
白袍人没说话，只是盯着圆盘上的红珠，眼神冷得像冰。
“那老东西确实棘手！居然有那么多高阶符箓。”青衣面具人踹了踹旁边的石凳，石凳被踹得晃了晃，掉下来一块碎石，“一个人对战我们三人，不仅杀了老三，竟还被他跑了。”
红珠的光忽明忽暗，晃了几下，竟渐渐暗下去，最后彻底没了动静。
过了半晌，白袍人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很久没说话：“老四应该也是死于他手。”
白袍人抬头扫了眼院外，目光落在江仲山的尸体上，又移开，语气没什么起伏：“镇口东边的路上有血迹，滴得很散，应是往东边的山林跑了。此处动静太大，再待下去恐引来望溪镇的修士，走吧。”
“走？就这么放他跑了？”青衣面具人有点不甘心，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刀，“那老道士知道咱们的事，留着他迟早是个隐患。还有那体质特殊的女娃，虽说没撑住洗魂死了，可万一还有漏网的……”
“不必了，法器并没有监测到生人气息。”白袍人转身往房檐下走，脚步没丝毫停顿，“一个重伤的老道，不足为虑；至于其他的，清溪镇的活口已经清理干净了，不会有漏网之鱼。”
两道身影纵身一跃，落在房顶上，很快就消失在远处的树梢后。
风又吹进后院，带着血腥味卷过江仲山的尸体，吹动了地上的草药。
过了不知多久，江离想要起身，却被灵心道长按住。对着江离摇了摇头。
江离愣住了，刚要问为什么，就听见房顶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那两道身影竟去而复返，落在后院的空地上，开始仔细搜查。
青衣面具人走到柴房门口，伸手推了推柴房门，门“吱呀”响了一声，他探头往里看了看，见只有茅草堆，用刀将茅草全部掀开，没有看见人，才皱着眉退出来。
白袍人则蹲下身，查看江仲山的尸体，手指碰了碰江仲山的脖颈，又摸了摸他手边的药锄，像是在确认什么。
过了会儿，他站起身，对青衣面具人摇头：“没有异样，走吧。”
青衣面具人却没动，走到江仲山的尸体旁，故意用脚踢了踢江仲山的肩膀，尸体晃了晃，血痂裂开，又渗出点暗红的血。
他啐了一口，语气里满是不屑：“要不是这老东西碍事，咱们早就抓住那老道了！可惜了那女娃，还以为能用来炼魂，居然这么不禁折腾，洗魂水刚灌下去就没气了。”
“行了，走了。”白袍人催促道。
青衣面具人这才罢休，跟着白袍人再次离开。这次，他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远处，再也没回来。
灵心道长这才松开手，靠在茅草堆上，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江离看着他，眼泪又掉下来，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青衣面具人说的“体质特殊的女娃”，除了清清，还能有谁？
柴房里的空气又闷又浊，混着茅草的霉味、血腥味，还有护罩散发出的淡淡金粉味。
江离靠在墙上，身体还在发抖，耳朵里反复回响着青衣面具人的话——“没撑住洗魂死了”“体质特殊的女娃”。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滴在地上，却一点都不觉得疼。
灵心道长靠在他旁边，闭着眼，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了，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他左臂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血顺着手臂往下滴，落在茅草上，积成了一小片暗红。
过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道长才睁开眼，伸手摸了摸江离的肩膀，声音嘶哑：“他们走了，彻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