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之树”的衰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着。原本流淌着光脉的枝叶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暗、枯萎,大片大片地凋零。树干上那些暗紫色的侵蚀斑块如同扩散的癌组织,疯狂吞噬着所剩无几的生命力。整个圣地山谷的光线都黯淡下来,空气中浓郁的生命气息被一种腐朽的死寂所取代。
星熠瘫坐在树下,紫水晶般的眼眸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无尽的悲痛与茫然。她伸出颤抖的手,接住一片飘落的、已然枯黄的巨大树叶,泪水无声滑落。家园濒临毁灭,而希望似乎刚刚燃起就被掐灭。
林远强忍着大脑因信息过载而产生的撕裂般剧痛,挣扎着站起,看向“晨曦”:“就没有……任何办法能逆转这个过程吗?‘守护者’留下这个单元,不可能只是为了延缓死亡!”
“逻辑分析:该单元主要功能为‘稳定’与‘伪装’,而非‘净化’或‘治愈’。”“晨曦”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扫描着巨树状况的能量光束却显示出它并非无动于衷,“根据现有数据,‘收割者’侵蚀已深入‘母亲之树’能量核心。常规手段……无效。”
“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死去?”埃文斯的声音带着绝望,他与玛拉、赵猛刚刚冲破零星“收割者”的阻挠,循着踪迹赶到山谷,看到的却是这般景象。赵猛身上添了几道新伤,玛拉正忙着为他处理。
就在这时,被玛拉小心放置在安全处的、属于岩爪的那枚黯淡逆鳞,以及林远怀中那个来自“开拓者号”的数据匣,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同时发出了极其微弱的、但频率一致的共鸣嗡鸣!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能量共振?”“晨曦”立刻捕捉到了这异常现象,“源头发散性匹配……指向‘母亲之树’根系深处……存在未知能量源或信息结构。”
星熠也抬起头,泪眼婆娑中带着一丝困惑:“根系……深处?部落最古老的传说提到……在‘母亲’扎根之初,大地深处埋藏着……‘起源之秘’……但那是……被遗忘的禁忌……”
林远心中一动,将数据匣和逆鳞同时拿起。共鸣更加清晰了。他回想起数据匣中关于“播种者假说”的记载,以及岩爪所属龙人文明与“守护者”的渊源。
“难道……‘起源之秘’指的就是‘守护者’最初降临,或者说,‘播种’龙人祖先时留下的东西?”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在林远脑海。
“可我们怎么下去?”埃文斯看着那庞大无比、如今正在枯萎的巨树根系,它们深扎入大地,如同盘踞的山脉。
星熠挣扎着站起,依靠在树干上,她将手掌按在粗糙的树皮上,闭目感知。片刻后,她指向巨树主干与地面交接处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厚重苔藓和藤蔓覆盖的区域:“那里……能量流动……有异常……很微弱……但和这两件物品的共鸣……同步……”
众人立刻上前清理。拨开厚厚的苔藓,一个并非天然形成、而是由某种光滑的、非金非石的黑色材料构筑的圆形门户显露出来!门户中心,有一个明显的凹槽,其形状……恰好与林远手中的数据匣,以及那枚逆鳞叠加在一起的轮廓,完美匹配!
“权限验证接口,”“晨曦”确认道,“需要双重认证:龙人血脉信物(逆鳞),以及……‘守护者’相关数据载体(数据匣)。”
没有犹豫,林远将数据匣和逆鳞同时嵌入凹槽。
“嗡——”
门户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向地底深处倾斜的、散发出柔和白光的通道。一股远比“母亲之树”内部更加古老、更加冰冷、不带任何生命气息的能量波动弥漫出来。
留下玛拉和受伤的赵猛在外警戒,林远、埃文斯、星熠在“晨曦”的引领下,步入了通道。
通道一路向下,墙壁是光滑的银色金属,上面蚀刻着复杂的、与“守护者”风格一致的纹路。这里干净、整洁,仿佛时间在此凝固,与外界“母亲之树”的衰败形成了鲜明对比。
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悬浮着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无数光点构成的复杂星图,其精细程度远超人类乃至“开拓者号”的认知。四周墙壁上,是密密麻麻的、不断刷新着未知数据的能量屏幕。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厅一侧的一个透明圆柱形容器。容器内,浸泡在淡蓝色的营养液中,是一具庞大而完整的……地球霸王龙化石骨架!但其头骨部位,却被精巧地替换上了类似龙人的、更具智慧特征的结构,骨架上还连接着许多细密的、闪烁着微光的能量导管,仿佛一个未完成的……进化标本!
“这……这是……”埃文斯震惊得说不出话。
星熠也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那骨架的形态,与部落古老壁画中描绘的、被“守护者”带走的祖先形象,何其相似!
“守护者基因实验室——贝塔星分站,”“晨曦”读取着大厅主控台的信息,给出了答案,“功能:监测并引导‘利爪后裔’(龙人)文明演化进程。记录显示,该设施因‘收割者’威胁及‘守护者’主体撤离,已进入自动运行状态约……18亿地球年。”
18亿年!恐龙时代末期!
“所以……龙人……真的是‘守护者’创造的?”林远感到喉咙发干。
“更准确的描述是:引导进化。基于地球恐龙基因蓝本,结合‘守护者’科技进行定向优化,”“晨曦”调出了一系列复杂的基因序列图,“‘母亲之树’,也并非自然造物,而是‘守护者’培育的、用于稳定和加速贝塔星生态改造及龙人意识发展的……生物引擎。”
真相残酷而直接。无论是龙人还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星球核心,都是“守护者”宏大实验的一部分。
“那……‘母亲’的侵蚀……这里有办法吗?”星熠更关心当下。
“晨曦”快速检索着数据库:“查询到对应方案:动用实验室储备的‘始祖基因原液’,可对‘母亲之树’进行深度修复与重置,理论上可逆转侵蚀。但……”
“但是什么?”
“但该操作将消耗实验室最后储备能源的95,并会触发‘文明观测期终止’协议。意味着……‘守护者’将视龙人文明已具备完全独立性,或遭遇不可逆危机,此后将不再提供任何形式的指引或干预。”
就在这时,整个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红色的警报灯疯狂闪烁!
主屏幕上弹出一条来自外部监测系统的、最高优先级的警告信息:
“警告!检测到‘母亲之树’生命活性低于临界阈值15!内部能量平衡崩溃!预计将在3个标准时内发生……生命本源湮灭反应!”
“警告!湮灭反应将释放足以摧毁大陆架的能量,并引发全球性生态链崩溃!”
“倒计时:02:59:59……”
要么,动用最后的手段拯救星球,但龙人文明将彻底失去“守护者”的潜在庇护,独自面对宇宙(包括“收割者”)的未来;
要么,保留这最后的庇护可能,但眼睁睁看着贝塔星在几小时内走向毁灭!
没有两全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