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尊的身影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于夜空,那股笼罩全场的星河威压也随之褪去,如同从未降临。
但阵弈台上数十万修士的心头,却仿佛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寒冰。短暂的死寂后,是压抑到极致的、窃窃私语般的骚动。无数道目光在叶秋与天机阁众人之间逡巡,怀疑、震惊、恐惧、猜忌……种种情绪如同瘟疫般在无声中蔓延。
星尊最后那番话,看似澄清,实则绵里藏针。天机阁三千年清誉的担保,固然暂时堵住了众人的公开质疑,但“沾染不干净东西”的含糊说法,以及那隐约的威胁“好自为之”,却将叶秋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这个少年,不仅身怀克制蚀纹的神秘手段,更似乎掌握了某些让天机阁都忌惮不已的秘密。
处于风暴眼的叶秋,身形只是微微晃了晃,便稳如山岳般站定。
识海深处,那枚温润的玉简虚影在他硬抗元婴威压时,轻轻一震,散发出一层无形而坚韧的涟漪,如同最精巧的过滤器,将星河威压中蕴含的庞大精神冲击与星辰道韵的侵蚀力,悄无声息地化解、隔离。四修合一的深厚根基在此刻彰显无遗——魂修赋予的坚韧神识,体修炼就的稳固肉身,气修积累的浑厚道气,乃至剑意自发护主的凛冽锋芒,共同构筑了一道内外兼修的坚固防线。
星尊消失前眼中那一闪而逝的讶异,并未逃过叶秋的感知。显然,这位元婴大能也没料到,一个筑基修士能在他的威压下如此从容。
“有意思的小家伙……”星尊那缥缈的余音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
贵宾云台上,云珩真人缓缓收回与星尊对视的目光,周身那股隐而不发、却令近处几位宗主都感到肌肤刺痛的凌厉剑意,也随之悄然敛去。他环视全场,声音沉稳而有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星尊道友既然亲自出面澄清,我东域正道,自当以大局为重,暂且信之。然则——”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肃穆:“今日论法盛事,接二连三出现蚀纹污染修士、阵图暗藏标记陷阱、乃至天机阁核心阵法意外显化之事。桩桩件件,皆非偶然!这充分说明,确有居心叵测之辈,妄图借我玄天论法之机,兴风作浪,扰乱东域!为保论法顺利进行,护我东域年轻一辈周全,本座提议:自即日起,各宗各派,皆需增派精锐执法人手,加强玄天城内各处巡查,尤其是夜间防卫,务必做到滴水不漏!”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各派宗主的响应。
剑宗宗主凌霄子第一个表态,声音如剑鸣铿锵:“云珩道兄所言极是!我剑宗愿出三十名精锐执法弟子,皆通晓‘剑目’侦查之术,协助巡查全城!”
佛门金刚寺首座苦禅大师双手合十,佛号低沉如钟:“阿弥陀佛。降妖除魔,护佑苍生,乃我佛门弟子本分。老衲即刻遣座下十八罗汉,持寺中传承降魔宝杵,分驻四方要道,巡查一切阴邪之气!”
紧接着,丹道凤家、阵道天衍宗、器道神兵阁、御兽万灵谷等东域顶级势力,以及众多一流门派,也纷纷出言,或出人手,或提供探查法器、丹药支援,短时间内便组成了一支规模可观、成分复杂的联合执法力量。
星尊留下的烂摊子,被云珩真人顺势转化成了加强防御的契机。他目光扫过脸色依旧苍白的陈文远等人,最终再次看向天机阁方向(尽管星尊已离去):“星尊道友既言愿出力,不知天机阁……”
陈文远连忙躬身,抢着道:“天机阁责无旁贷!晚辈陈文远,愿率阁中十名精锐弟子,即刻加入联合执法队,听候云珩宗主与诸位前辈调遣!”他急于戴罪立功,挽回天机阁的些许颜面。
一场几乎要当场爆发的、可能牵扯到元婴层面、甚至引发各派混战的冲突,就这样被云珩真人四两拨千斤,暂时压了下去。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海面看似恢复了平静,其下的暗流,却只会更加汹涌、更加危险。
星尊离去前那句“好自为之”,如同悬在叶秋头顶的利剑。而蚀魂魔宗那隐于幕后的狰狞魔爪,也已然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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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法首日的各项比试,最终在这略显诡异与紧绷的气氛中草草收场。
夕阳的余晖将玄天城染成一片金红,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阴冷与不安。
叶秋回到青云宗驻地“青云别院”时,暮色已深。别院内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云珩真人已下令,青云宗所有在城弟子,夜间皆需提高警惕,轮班值守。
正厅之中,秋叶盟的核心成员已然齐聚。
柳如霜坐在厅角蒲团上,怀中寂灭剑横于膝前,一方素白丝巾细细擦拭着乌木剑柄,动作轻柔,眼神却锐利如鹰,仿佛在抚拭即将饮血的利器。
周瑾立于窗前,指尖灵光闪烁,正在一张悬浮的灵力阵图上快速推演着什么,眉头紧锁,口中念念有词,不时在阵图上添改几笔。
林阳则蹲在厅中央,面前摊开七八个颜色各异的药囊,他正将一堆堆药材分门别类,又取出数方玉盒,小心调配着什么,浓郁的药香混合着一丝阳纹特有的温暖气息,在厅内弥漫。
王道长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脱下遮掩气息的灰布斗篷,露出那张饱经风霜却眼神锐利的脸庞,反手关上厅门,又迅速布下三道隔音禁制、一层防窥探的简易阵法,这才走到叶秋面前,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道子,”他声音低沉,开门见山,“有三条紧急情报,皆是不祥之兆。”
“说。”叶秋在中央主位坐下,神色平静,但周身气息已然绷紧。
“第一,关于城南百草巷那三名被蚀纹侵蚀、后经道子您救治的疯魔修士。”王道长语速平稳,却字字千钧,“他们在被药王谷与执法队联合押送往隔离治疗处的途中……暴毙而亡。”
叶秋眼神一凝:“原因?”
“表面看,是识海彻底崩解,神魂消散。药王谷木长老亲自验看后,初判为蚀纹侵蚀过深,回天乏术。”王道长顿了顿,声音更沉,“但诡异之事发生在尸体被送入停尸房一炷香后——三具尸体竟开始从七窍、毛孔中,渗出大量粘稠、腥臭、具有极强腐蚀性与污染性的灰黑色液体!接触到此液体的三名值守执法弟子,已有两人出现神识恍惚、情绪暴躁、眼前出现幻影等初期侵蚀症状!”
“蚀纹化尸……尸源污染术。”叶秋缓缓吐出这两个词,脸色沉了下来,“这是蚀魂魔宗秘传的阴毒邪术,可将被蚀纹彻底侵蚀而死的修士尸体,转化为持续散发蚀纹污染的‘活尸源’。施术者至少需要假丹境修为,且对蚀纹的操控要达到‘如臂使指’的境界。他们这是……要制造恐慌,扩大污染范围!”
王道长点头,继续汇报:“第二,关于今日现身的天机阁星尊。在他现身威压全场时,我冒险以独门秘术‘微尘感应诀’,追踪了他残留在空气中的一丝极淡气息。顺藤摸瓜,发现他在约三个时辰前,也就是论法进行到阵道环节时,曾短暂出现在城西北区域的‘醉星楼’。”
“醉星楼?”周瑾从阵图推演中抬起头,眉头紧锁,“那不是玄天城有名的风月之地吗?元婴大能去那里做什么?”
“醉星楼明面上是风月场所,”王道长眼中寒光一闪,“但根据我早年布下的暗线情报,那里很可能是蚀魂魔宗在玄天城经营多年的、最重要的秘密联络点与情报中转站之一!星尊在论法关键时期,亲临此地,绝不可能只是寻欢作乐。”
“果然……”柳如霜擦拭剑柄的手停了下来,声音冰冷,“天机阁高层,与蚀魂魔宗确有勾结。今日星尊现身,看似澄清,实则为属下解围,更是在警告和试探我们。”
“第三,也是目前最紧急、最关键的情报。”王道长从怀中取出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色泽暗淡的黑色留影石,神情无比严肃,“约一刻钟前,我安插在玄天黑市最深处的‘暗鸦’组织内部的线人,冒着暴露身死的风险,以最高紧急渠道,传来了这段影像。他传讯后便立即切断了所有联系,生死未知。”
厅内气氛陡然降至冰点。
王道长不再多言,指尖一缕灵力注入留影石。
“嗡……”
留影石发出轻微的震颤,投射出一片摇晃不定、光线极其昏暗的光影画面。画面质量很差,布满雪花噪点,显然是仓促间在极差环境下偷拍所得。
场景是一间没有任何窗户、墙壁粗糙、弥漫着淡淡血腥与霉味的密室。七道模糊的身影围坐在一张石桌旁,由于光线太暗,只能勉强看出轮廓,无法辨认具体容貌。
但其中一道略显佝偻、声音嘶哑的身影开口说话时,叶秋与周瑾几乎同时眼神一厉——正是白日里在阵弈台上,那个被星算子意识附体、后又显化出“周天星衍星核图谱”的“黝黑散修”的声音!
那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明显的兴奋与残忍:
“……圣子……法旨已下……今夜……子时……西南坊市……万宝阁附近……‘蚀魂引灵大阵’……必须完成……”
“……阵成之后……以百名修士……生魂为祭……引动……地脉深处……积郁千载的……玄阴煞气……助圣子……一举炼成……‘蚀魂圣体’……奠定……无上道基……”
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但关键信息却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在场每个人心中!
“蚀魂引灵大阵?!”周瑾失声惊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们疯了?!这、这是蚀魂魔宗传承中排得进前三的禁忌邪阵!需以至少百名修为不低于筑基的活修士神魂为引,血祭生魂,勾连地脉阴煞,一旦启动,阵法笼罩范围内,所有生灵的神魂都会被强行剥离、吞噬!百里之地,将化为寸草不生、鬼哭神嚎的人间炼狱!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在玄天城、在东域所有宗门眼皮底下,布置这种阵法?!”
“圣子?”柳如霜抓住了另一个重点,声音带着寒意,“蚀魂魔宗这一代,竟有‘圣子’出世?此前从未听闻!”
王道长肯定地点头:“我动用了最高权限,查阅了盟内所有关于蚀魂魔宗的绝密档案。确实,大约三年前,蚀魂魔宗内部突然开始流传关于一位‘圣子’的传说。据称此子天生与蚀纹亲和,被视为蚀魂魔功的‘天命之子’,修炼速度匪夷所思,三年时间便从默默无闻跃升至魔宗年轻一代领袖地位。但关于其身份、样貌、修为,一切成谜,魔宗内部也守口如瓶。”
叶秋紧紧盯着那摇晃的留影画面,忽然开口:“道长,将画面倒回至第七息处,放大左下角地面区域。”
王道长依言操控留影石。
画面晃动,聚焦到密室石桌左下角那片阴影覆盖的地面。放大后,虽然依旧模糊,但隐约可见地面上,以某种暗红色、仿佛尚未完全干涸的颜料,勾画着一片繁复而邪恶的纹路一角!
那纹路的风格,叶秋认得——正是《蚀纹考》古籍中提及的、蚀魂魔宗举行大规模血祭时,才会使用的核心阵纹之一:“万灵血祭纹”!
“他们要血祭的,不是普通修士。”叶秋的声音冰冷得如同极地寒冰,一字一句,敲打在众人心头,“而是……各派前来参加玄天论法的——年轻天骄。”
“什么?!”林阳手中的药囊“啪”地掉在地上,药材撒了一地。
厅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今日玄天论法,东域各宗各派,三十岁以下最杰出的年轻修士,几乎齐聚于此。”叶秋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渐浓的夜色,背影透着一股肃杀,“若能一举血祭其中百名佼佼者,不仅能让那所谓的‘蚀魂圣子’修为暴涨,彻底炼成邪功,更能一举重创、甚至断绝东域修仙界未来百年的气运与希望!好毒的计!好狠的心!”
“我们必须立刻上报宗主!上报各派!”林阳急得声音发颤。
“来不及了。”叶秋缓缓摇头,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判断,“这枚留影石是匿名传来,影像模糊,声音失真,难以作为铁证。且天机阁与魔道勾结之事,牵涉太深,各派高层态度未明,顾虑重重。等他们扯皮完毕、达成共识,子时早已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更何况……对方既然敢通过这种方式,将计划‘泄露’给我们,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等着我们往里跳;要么……他们根本有恃无恐,认为即便我们知道了,也无力阻止,或来不及阻止。”
窗外,最后一丝天光被夜幕吞噬,玄天城华灯初上,却仿佛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叶秋的目光落在桌面上摊开的玄天城地图上,手指点向西南区域:“道长,西南坊市万宝阁附近,详细地形、建筑布局、灵力节点,立刻告诉我。”
王道长迅速上前,指尖灵光凝聚,在地图上迅速勾勒、标注:“万宝阁是玄天城最大的综合交易市场,占地超过百亩,分为丹药、法器、符箓、天材地宝四大主区,周边还有数十条附属街道,商铺林立,白日里人流如织。但入夜之后,大部分正规店铺会关闭阵法歇业,只有外围一些夜市摊位和少数通宵营业的杂货铺还会亮灯。”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圈,神色严峻:“这片区域地形复杂,巷道交错,更关键的是,根据城建司的古老图录记载,万宝阁地下深处,恰好是一处小型的‘古灵脉交汇点’。虽然灵脉品级不高,且因年代久远几近枯竭,但其地脉结构特殊,容易积聚阴煞之气。若对方要布置‘蚀魂引灵阵’,以此地为阵眼,勾连地脉阴煞,确实是绝佳的选择!”
“灵脉交汇点……”周瑾眼睛一亮,似乎抓住了什么,“若阵眼真在此处,那么大阵的核心阵基,必然要以特殊手法,穿透岩层,直接与地脉相连!只要能提前找到这些阵基的布置点或能量传输通道,或许就能从根源上破坏大阵!”
“理论如此,实际操作难如登天。”叶秋打断了他的乐观,“对方既然敢选择此地,必然做好了万全的防备。阵基必定隐藏极深,且有重重禁制保护。更关键的是……”
他指着留影石画面中那个嘶哑的声音来源:“星算子故意让我们‘听到’这个计划,又留下如此明显的线索指向万宝阁,其意图无非两种:要么,引我们入彀,在万宝阁设下埋伏,将我们一网打尽;要么……万宝阁只是幌子,真正的杀阵布置在别处,此乃调虎离山之计!”
“那我们……”柳如霜手握剑柄,等待指令。
叶秋目光扫过厅内每一张面孔,迅速做出决断:“敌暗我明,形势危急,但不可自乱阵脚。我们必须分头行动,虚实并探。”
“柳如霜、周瑾,随我前往西南坊市万宝阁区域,实地探查。记住,首要任务是确认大阵是否存在、规模如何、阵眼位置,而非强行破坏。若遇抵抗,以探查、自保、撤离为第一要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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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阳,你留在驻地,动用所有储备药材,全力炼制‘阳纹清心丹’与‘简易蚀纹检测符’。前者分发给我宗及交好门派弟子,以防万一;后者多多益善,探索时有大用。”
“王道长,你亲自带两名最机警、最擅长隐匿与反追踪的弟子,秘密前往城西北‘醉星楼’附近潜伏监控。我怀疑那里才是蚀魂魔宗真正的指挥中枢,甚至可能是那‘蚀魂圣子’的藏身之所!切记,只监视,不接近,不交手,有任何异动,立即传讯!”
“是!”四人齐声应道,眼中虽有凝重,却无半分惧色。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叶秋语气加重,目光逐一与他们对视,“此行凶险莫测,敌人阴狠毒辣,实力未知。若遇不可抗力之危险,立刻撤退,保全自身为第一要务!我们不是拯救苍生的圣人,没有必要为了所谓的大义去无谓牺牲。活着,才有未来,才有反击的机会!”
“明白!”众人再次郑重应诺。
夜幕,如同墨汁般彻底浸染了玄天城。
一场针对蚀魂魔宗阴谋的暗夜探查,悄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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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将近,万籁俱寂。
玄天城西南坊市,白日的喧嚣与繁华早已褪尽。宽阔的主街“百宝街”上空无一人,只有街道两侧悬挂的、以微弱灵石驱动的长明灯,在夜风中孤单地摇曳,投下一圈圈昏黄而颤抖的光晕,反而衬得街道更加幽深寂静。
两侧鳞次栉比的店铺,门窗紧闭,阵法光芒黯淡。那些华丽的招牌与幌子,在夜风中发出单调而空洞的“嘎吱”声,如同梦呓。空气中弥漫着尘土、陈旧木材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
叶秋、柳如霜、周瑾三人,如同三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然潜伏在百宝街东侧一座三层茶楼的飞檐阴影之下。他们已在此处,以最谨慎的方式,探查了将近一个时辰。
“道子,情况……很不对劲。”周瑾以神识传音,声音带着压抑的不安,“我方才暗中以‘四象万象图’的探测模式,反复扫描了以万宝阁为中心、方圆三里内的区域。地表灵力流动平稳,建筑结构正常,没有任何新近布置大型阵法的灵力波动残留。地脉探测也显示,下方百丈内岩层稳定,未见大规模人工开凿或灵力灌注的痕迹。”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疑惑:“而且……你们感觉到了吗?这片区域,安静得可怕。别说人,连夜间本该活跃的虫豸、飞鼠、乃至游魂野鬼,都销声匿迹。仿佛所有的生灵,都本能地远离了这里。”
确实太安静了。
这是一种死寂般的安静,连风声都显得格外清晰而诡异。柳如霜怀中的寂灭剑,从进入这片区域开始,便持续不断地发出极其低微、却充满警惕的嗡鸣震颤——这是灵剑对极端危险与邪恶环境的自发预警。
叶秋一直闭着双眼,全力运转识海玉简,将自身感知提升到“道纹微观”的层面。
在他的独特视野中,眼前的景象截然不同。
空气中,漂浮着无数肉眼与寻常神识根本无法察觉的、细如尘埃的灰黑色光点——那是高度浓缩的“蚀纹微尘”!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如同受到无形吸引般,缓缓地、坚定不移地朝着万宝阁的方向飘移、汇聚。
而他的感知穿透地表,向下延伸。在万宝阁正下方,约百丈深处的岩层之中,一股庞大、阴冷、充满贪婪与毁灭欲望的蚀纹源,如同蛰伏的远古凶兽,正在缓缓地“苏醒”。它并非以传统的阵法形式存在于地表或浅层,而是……仿佛扎根于地脉深处,通过某种极其隐秘的方式,将蚀纹之力如同根系般,悄然渗透进周围的岩土与灵脉残迹之中!
“阵法在布置,但不在我们容易探查的地表或浅层。”叶秋睁开双眼,眸底暗金色流光一闪而逝,语气凝重,“他们用了更高明、更隐蔽的手法——直接在地脉深处、古灵脉交汇点的核心区域,构建蚀纹阵基!通过蚀纹本身的污染与同化特性,缓慢侵蚀、改造局部地脉结构,使之成为阵法的一部分。如此手法,若非我能直接感知蚀纹流动,寻常阵法师哪怕掘地百尺,也发现不了端倪。”
“地脉深处?那入口何在?他们如何施工?”柳如霜问道。
叶秋再次闭目,神识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以自身为中心,向四周百丈范围内细致地“扫描”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砖石、每一缕异常的气息。
三息之后,他猛然睁眼,目光如电,射向百宝街斜对面,万宝阁东侧约五十步外,一家门面不大、招牌古旧的店铺——
“古器斋”。
店铺门扉紧闭,招牌上的字迹在昏暗光线下难以辨认。但叶秋的神识清晰地捕捉到,从那店铺的后院方向,一丝极其微弱、却源源不断溢出的、与地底深处同源的蚀纹气息!
“入口,在那家店铺后院。具体位置……”叶秋神识锁定,“院中那口被封死的枯井。”
三人不再犹豫,身形如夜枭般从檐角无声滑落,脚尖在青瓦上轻点数下,便已越过街道,悄无声息地落入古器斋的后院。
后院不大,堆满破旧的木箱与杂物,荒草丛生,显然废弃已久。院子一角,一口以青石垒砌的古老水井静静矗立,井口被一块厚重的青石板严丝合缝地盖住。
但走近细看,便能发现井口边缘的青苔有新鲜擦蹭的痕迹,石板与井沿的接缝处,正有一缕缕极其淡薄、却带着阴冷腐臭气息的灰黑色雾气,如同呼吸般缓缓渗出。
“是蚀纹废气。”叶秋示意柳如霜和周瑾退后几步,自己走上前,右手食指伸出,指尖一点纯粹而温暖的暗金色阳纹光芒悄然凝聚。
他没有直接触碰石板,而是隔空将阳纹之力轻轻“印”在石板中心。
“嗤——滋滋……”
仿佛冷水滴入滚油!石板表面瞬间浮现出大片大片扭曲、狰狞、闪烁着灰黑光芒的蚀纹禁制符文!这些符文相互勾连,形成一道阴毒的防护层。但在阳纹之力的照耀与净化下,这些蚀纹符文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崩解,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
短短两息,石板上的蚀纹禁制被净化一空。
叶秋单手按住石板边缘,微一用力,沉重的青石板被无声掀起,挪到一旁。
井口暴露出来。下方并非预想中的井水,而是一条倾斜向下、以粗糙石阶铺就的幽深地道!地道入口仅容一人通过,两侧石壁上,每隔十步左右,便镶嵌着一枚散发着惨淡幽绿光芒的“阴磷石”,将地道映照得一片鬼气森森,绿光摇曳,更添几分阴森可怖。
更加浓郁的蚀纹气息,混合着土腥味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如同地底恶鬼的呼吸,从地道深处不断涌出。
“我走前面探路。”柳如霜上前一步,寂灭剑已半出鞘,剑身乌光流转。
“且慢。”叶秋从怀中取出三枚半个巴掌大小、温润洁白的玉符。,以暗金色纹路勾勒出简化的“阳纹·护神”结构。“这是我以阳纹之力,结合清心宝玉炼制的‘护神玉符’,贴在眉心,可形成一层阳纹护罩,护持识海,抵御蚀纹对神魂的侵蚀与污染。效果约半个时辰。”
三人依言将玉符贴在眉心。玉符微光一闪,化作一层极淡的金色光晕笼罩额头,顿觉神台一阵清凉,那从地道中涌出的、令人烦闷欲呕的蚀纹气息带来的不适感大为减轻。
准备妥当,叶秋当先,柳如霜居中,周瑾殿后,三人依次悄无声息地潜入地道。
地道蜿蜒向下,坡度颇陡。越往下走,空气越显阴冷潮湿,蚀纹气息也越发浓烈。石壁上开始出现凝结的灰黑色露珠,散发着腐蚀性的气息,滴落在地面或石阶上,发出“滋滋”的轻微声响,留下一个个小坑。地道中一片死寂,只有三人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以及那无处不在的、仿佛能渗透进骨髓的阴冷。
下降了约百丈深度,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与窸窸窣窣的声响。
叶秋打了个手势,三人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三道真正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贴近地道出口,向内望去。
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巨大的天然地下溶洞,高有十余丈,方圆近百丈,洞顶垂落着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溶洞中央,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祭坛正在紧锣密鼓地建造之中!
祭坛以大量森白的人骨垒砌为基座,粗略看去,至少用了上百具完整骨架!骨基之上,以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近黑的粘稠血液,刻画着一幅庞大、复杂、充满了邪恶与疯狂意味的蚀纹阵图。阵图的核心区域,摆放着七具相对“新鲜”的尸体,看服饰,正是今日在论法台上离奇暴毙、后被蚀纹化尸的那几名修士中的几人!
七名身穿绣有扭曲骷髅纹路的黑袍、面容笼罩在兜帽阴影下的身影,如同最熟练的工匠,正在祭坛周围忙碌。他们动作僵硬却精准,有的在继续以鲜血勾勒阵纹,有的在往骨基缝隙中填入某种灰黑色的粉末,还有的正在那七具新鲜尸体上,用闪烁着幽光的蚀纹刻刀,刻画着繁复的符文。每刻画完一道符文,那尸体便会诡异地轻微抽搐一下,七窍中溢出一缕黑气,袅袅飘向上方,融入祭坛顶端——
那里,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通体灰黑、内部仿佛有无数张痛苦人脸在挣扎、扭曲、无声嘶吼的晶石!
“蚀魂晶核!”周瑾倒吸一口凉气,传音都带着颤抖,“真的是‘蚀魂引灵阵’的核心阵眼!他们在炼制完整的蚀魂晶核!一旦炼成,以此为核心激发大阵,方圆百里的生灵神魂都会被强行抽离吞噬!”
“那七个人……”柳如霜目光锐利,“气息死寂,动作僵硬,眼神空洞,不似活人。周身蚀纹缠绕,与那晶核隐隐共鸣。”
“是蚀魂傀儡。”叶秋声音冰冷,“他们的神魂早已被蚀纹彻底侵蚀、同化,成为了只知执行预设命令的‘活工具’。悍不畏死,无痛无觉,且死亡时体内蚀纹会失控爆发,形成小范围的污染源,极其难缠。”
“直接摧毁祭坛和晶核?”柳如霜问,手已按在剑柄上。
叶秋缓缓摇头,目光如炬,快速扫视整个祭坛的结构与能量流动:“祭坛已与地脉阴煞之气初步勾连,强行摧毁,会引发连锁反应,很可能导致局部地脉结构崩溃,引发剧烈地震,甚至让这片区域的蚀纹污染大规模泄露到地表,后果不堪设想。必须找到阵法构建时留下的‘能量转换枢纽’,也就是‘生门节点’,从内部切断其与地脉的连接,再瓦解阵法结构。”
他凝神观察,识海玉简高速推演。三息之后,他指向祭坛东南角,靠近边缘的位置:“那里,第三具正在被刻符的尸体下方,骨基缝隙中,隐藏着一枚‘蚀纹转生符’。那是整个蚀魂引灵大阵将地脉阴煞转化为蚀纹之力的关键转换器,也是阵法能量循环最脆弱的一环。破坏它,阵法运转将立刻陷入紊乱,为我们争取时间。”
“我去。”柳如霜身形微动,寂灭剑意开始凝聚。
然而,就在她即将行动的刹那——
“呵呵呵……远来是客,三位既然不请自来,入了我这‘万魂窟’,又何必急着走呢?不如……留下来,与这些祭品一道,化为圣子登临大道的资粮,岂不美哉?”
阴冷、嘶哑、如同破风箱拉动般的怪笑声,毫无征兆地从溶洞深处那片最浓重的阴影中传来。
三道身影,如同从阴影中“生长”出来一般,缓缓浮现。
为首者,是个身材干瘦佝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老者。他身穿绣满狰狞骷髅与扭曲蚀纹的黑袍,眼眶深陷,眼珠泛着灰白色的死光,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露出焦黄稀疏的牙齿。他手中拄着一根白骨手杖,杖头镶嵌着一颗不断旋转的微型蚀魂晶。
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
男子身材高大,却面容僵硬青白,如同死了多日的尸体,双目赤红,嘴角咧开一个不自然的弧度,露出尖锐的犬齿。女子则身段妖娆,面容妩媚,但一双眸子却完全是灰黑色,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冰冷与贪婪,猩红的舌头不时舔过嘴角。
三人周身缠绕的蚀纹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黑雾,散发出假丹境的威压,却又比寻常假丹修士多了一股阴邪、混乱、令人神魂不适的气息。
“蚀魂七子……”叶秋一字一顿,叫出了他们的名号。根据王道长的情报,蚀魂魔宗这一代有七位修为最高、手段最狠的核心真传,合称“蚀魂七子”。
干瘦老者“桀桀”怪笑,声音刺耳:“老夫蚀魂七子排行第三,魑。这两位是我的师弟师妹,魅、魍。奉圣子之命,在此恭候青云宗‘道子’叶秋,大驾光临,已有多时了。”
他那双灰白的死眼,贪婪地在叶秋身上来回扫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绝世珍宝:“圣子有言,叶秋小友神魂之中,蕴藏着他梦寐以求的‘源初阳纹’本源。若小友识相,自愿剥离献出,圣子或可开恩,留你一个全尸,甚至……赐予你转化为高等蚀魂傀儡的荣耀,常伴圣子左右,共享蚀纹大道,岂不比魂飞魄散强上百倍?”
柳如霜寂灭剑骤然出鞘三寸,冰冷的剑意如同实质的寒流席卷开来,声音斩钉截铁:“痴心妄想。”
魑怪笑一声,目光转向柳如霜,舔了舔嘴唇:“好凌厉的剑意,好纯粹的神魂……也是上好的祭品呢……”
他话音未落,身形骤然模糊!
不是高速移动,而是如同烟雾般直接“消散”在原地,融入了溶洞地面与石壁投下的那片阴影之中!
几乎就在同时,叶秋背后汗毛倒竖,一股阴冷蚀骨的致命危机感骤然降临!他想也不想,体内道气奔涌,反手一掌向身后拍出,掌缘暗金阳纹流转!
“嘭!”
一声闷响,伴随着轻微的“嗤嗤”腐蚀声。
叶秋借力向前飘出三丈,稳稳落地,回头看去。只见魑正从距离他原本位置不到三尺的一片阴影中缓缓“浮出”,枯瘦如鸡爪的右手五指指尖,正萦绕着丝丝灰黑色蚀纹,而他左手手背上,有一道浅浅的焦痕,正是被叶秋掌中阳纹所伤。
魑低头看了看手背的焦痕,又抬眼看向叶秋,灰白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与极致的贪婪:“你的灵力……竟然能直接净化我的蚀魂爪力?!这绝非寻常阳属性功法!果然……圣子说得没错!你炼化了‘源初阳纹’!你就是那把‘钥匙’!”
他猛地抬头,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狂笑:“抓住你!圣子必定龙颜大悦!重赏!重赏啊!”
话音未落,魑周身气息轰然爆发!原本假丹初期的威压节节攀升,皮肤表面开始出现道道龟裂,裂痕下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灰黑色、如同泥浆般蠕动的蚀纹物质!他的气息瞬间冲破假丹初期,直达假丹巅峰,甚至隐隐触摸到了金丹的门槛!但代价是,他的身体如同燃烧的蜡烛般,开始“融化”、扭曲,散发出更加浓郁刺鼻的腐蚀与疯狂气息!
“燃魂蚀体禁术!”周瑾失声,“他疯了!这是要同归于尽的打法!”
“魅!魍!启动备用计划!布‘蚀魂困杀阵’!拖住他们!”魑嘶声厉吼,整个人化作一道灰黑色的蚀纹旋风,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疯狂扑向叶秋!
那一男一女同时动身。
女子“魅”身形如同无骨蛇般诡异扭动,周身涌出大片粉红色、带着甜腻香气的烟雾。烟雾翻滚间,竟幻化出无数妖娆曼妙、衣衫半解的女子虚影,发出勾魂摄魄的靡靡之音,直钻三人识海,引动内心最深处的欲望与杂念!
男子“魍”则低吼一声,双手猛地按在地面。他手臂上的黑袍寸寸碎裂,露出下面布满灰黑色蚀纹、如同树根般狰狞的手臂。蚀纹顺着手臂疯狂涌入地面,顷刻间,溶洞坚硬的地面如同沸腾般隆起,数十条粗大、布满吸盘与倒刺、如同章鱼触手般的黑色蚀纹怪物破土而出,带着腥风与粘液,从四面八方缠向三人!
“幻欲蚀魂烟!地缚蚀纹触!”叶秋瞬间判断出两人的攻击路数,厉声喝道:“如霜破幻!周瑾断地缚!我对付魑!”
命令清晰,分工明确!
柳如霜眼中寒光爆射,寂灭剑彻底出鞘!一道乌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寂灭剑域以她为中心骤然展开,笼罩三丈范围!剑域之内,万物凋零,生机绝灭!那粉红色的幻欲烟雾一入剑域,便被无数细密的寂灭剑气绞杀、湮灭,发出“嗤嗤”哀鸣!剑意与幻术激烈碰撞,在空气中激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与刺耳的音爆!
周瑾双手快如幻影,三十六枚早就准备好的玉质阵符如天女散花般激射而出,精准地落在那些破土而出的蚀纹触手周围。阵符落地即燃,化作三十六道青色光柱冲天而起,彼此勾连,瞬间形成一座“四象镇地灵阵”!灵阵范围内,大地之力被强行稳固、镇压,那些疯狂扭动的蚀纹触手如同陷入最粘稠的泥沼,动作瞬间变得迟滞、僵硬,表面的蚀纹光芒也黯淡下去!
而叶秋,已与燃烧生命、气势攀升至顶点的魑,轰然对撞!
魑身化蚀纹旋风,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腐蚀出滋滋白烟。他的攻击不再局限于爪击,而是全身每一个部位都化作了蚀纹武器,疯狂、无序、却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叶秋将“四象步”施展到极致,身形在方寸间挪移不定,避开大部分攻击。暗金色道气在双掌间奔腾流转,每一掌拍出,都带着一缕精纯的“源初阳纹”之力。掌风与蚀纹旋风碰撞,爆发出密集如雨的“嗤嗤”净化之声,灰黑色与暗金色光芒交织、湮灭!
魑越打越心惊,越打越疯狂!他燃烧神魂与肉换来的力量,竟然无法碾压这个筑基少年!对方的灵力仿佛天生就是蚀纹的克星,无论他如何变招、如何将蚀纹凝聚压缩,都会被那暗金色的力量轻易化解、净化!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到底是什么怪物?!”魑嘶吼着,攻势愈发癫狂,完全放弃了防御,只攻不守!
叶秋眼神冰冷,在又一次以阳纹掌力击溃对方一道蚀魂冲击后,他忽然向后飘退三步,双手在胸前缓缓合拢。
识海深处,那枚一直温润流转的玉简虚影,第一次,在他主动催动下,发出了如同洪钟大吕般的震动!
一缕古老、纯粹、蕴含着“创生”、“秩序”、“净化”本源的淡金色气息,自玉简虚影中流淌而出,瞬间贯通叶秋四肢百骸!
他周身三百六十处窍穴,同时亮起暗金色的光芒!这些光芒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彼此勾连,瞬间在他身周十丈范围内,构筑出一个由无数细微道纹交织而成的、立体的、缓缓旋转的淡金色球形领域!
“道纹……领域?!”
魑前冲的身形猛然顿住,燃烧着蚀纹火焰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绝望的恐惧!他嘶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你才筑基!你怎么可能凝聚出‘道域’雏形?!这违背天道!这不可能!!”
不仅是魑,远处正在激战的柳如霜、周瑾,以及操控蚀纹触手的魍、释放幻烟的魅,还有那些僵硬的蚀魂傀儡,全都感受到了那股弥漫开来的、仿佛能定住地水火风、让万物归序的浩瀚道韵!那是远超当前修为境界的、对“道”的领悟与掌控力的体现!
“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叶秋的声音平静无波,却仿佛带着天宪般的威严。他一步踏出,身形如同瞬移般,已至魑身前咫尺。
右手抬起,食指伸出。
指尖之上,一点纯粹到极致、仿佛能照破一切黑暗、涤荡所有污秽的金色光芒,缓缓凝聚、拉伸、成形——
一枚由最精纯的“源初阳纹”为核心,交织着叶秋对“净化”、“诛邪”、“秩序”道韵全部理解的符纹,在他指尖勾勒完毕。
叶秋轻语,食指向前,轻轻点向魑那被蚀纹火焰覆盖、狰狞扭曲的额头。
魑想要躲闪,想要抵挡,想要燃烧最后的一切去反击!但他身陷这淡金色的“道纹领域”之中,周围的空间仿佛变得粘稠如胶,他的思维、动作、甚至体内蚀纹的运转,都慢了何止十倍!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枚散发着令他灵魂都在颤抖的金色符纹,如同宿命般,印向自己的眉心——
“不——!!圣子救我——!!!”
凄厉、绝望、不甘到极致的惨叫,戛然而止。
那枚金色的“诛邪”阳纹,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轻轻印在魑眉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魑整个人,从眉心被阳纹触及的那一点开始,如同被点燃的纸张,迅速“燃烧”起来。但那燃烧的并非火焰,而是构成他身体与神魂存在的、最基本的“蚀纹结构”,在被更高层次、更本源的“阳纹道则”强行净化、分解、抹除!
灰黑色的蚀纹物质如同沙塔崩塌,化作无数灰烬般的细碎光点,簌簌飘散。三息之后,曾经凶威赫赫的蚀魂七子之三——魑,彻底消失于天地之间,连一丝残魂、一缕气息都未曾留下。
溶洞内,一片死寂。
只有祭坛上蚀魂晶核内部怨魂的无声哀嚎,以及远处地缚蚀纹触手在灵阵中挣扎的微弱声响。
魅和魍僵立在原地,脸上那原本的残忍与贪婪,已被无边的恐惧彻底取代。他们眼睁睁看着三人中最强、最狡猾的魑,在那个青衣少年面前,如同蝼蚁般被轻易抹杀!那是什么力量?!那根本不是筑基修士该拥有的力量!
“逃!”
两人甚至连对视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毫不犹豫地转身,化作两道灰黑色流光,朝着溶洞深处一条更加幽暗的岔道亡命飞遁!
“想走?”
叶秋眼神一冷,正要催动道纹领域进行追击,忽然脸色剧变,猛然转头看向溶洞中央的祭坛!
只见祭坛上方,那颗原本缓慢旋转的蚀魂晶核,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震颤!晶核内部,那无数挣扎的怨魂虚影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发出更加凄厉(虽然无声)的“尖叫”!而晶核表面,一道道灰黑色的蚀纹闪电般迸发、游走!
更糟糕的是,魑死亡时,那彻底消散的庞大蚀魂之力与部分神魂本源,并未完全被净化,而是有一部分被那蚀魂晶核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般,强行吸纳了进去!晶核得到这股“养分”的补充,仿佛瞬间“活”了过来,激活速度暴涨!
“不好!”周瑾失声惊呼,“魑的死加速了晶核的激活!蚀魂引灵阵……要提前启动了!”
“轰隆隆——!!”
整个地下溶洞开始剧烈摇晃!地面崩裂开无数道缝隙,更加浓郁、更加精纯的灰黑色蚀纹洪流,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岩浆,从地脉深处疯狂喷涌而出!溶洞顶部,大块大块的钟乳石断裂、坠落,砸在地面与祭坛上,发出隆隆巨响!
祭坛上,那七具正在被刻画的尸体,同时猛地睁开了双眼!眼眶之中,没有眼球,只有两团灰白死寂的光芒!它们僵硬地转动脖颈,发出“嘎吱”的骨节摩擦声,齐齐“望”向叶秋三人所在的方向。
然后,它们动了!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关节反折的诡异姿态,从祭坛上“爬”了起来,带着浓郁的死气与蚀纹污染,嘶吼着(尽管没有声音),疯狂扑来!
而溶洞深处,魅那充满疯狂与怨毒的笑声,伴随着剧烈的震荡,远远传来:
“圣子……算无遗策!早……料到尔等……可能搅局!魑师兄……死得其所!以我等之死……激活大阵……也算……功德圆满!叶秋!你就留在此地……与这即将成形的百魂祭坛……还有整座玄天城西南的无辜生灵……一起……化为圣子登临无上大道的……第一块踏脚石吧!”
蚀魂引灵大阵,在魑死亡的催化下,被强行……全面激活!
毁灭的倒计时,已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