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陈昭在奴儿服侍下穿戴整齐,带著梁重骑著快马来到东仓,而钱由昨晚被陈昭派出去,大清早才回来,就没有跟著一起。
今天刘常没在东仓而在他华阳县的县尉尉廨中办公,只有仓佐高简陪同陈昭这位新任仓督进行交接盘点。
与昨天眼神能杀死陈昭不同,今天的高简全程笑眯眯的,配上他那不协调的五官,怎么看怎么彆扭。
在高简的带领下,陈昭来到他的单间办公室,原本这里是属於高简的,现在高简只能搬出去,和其他人一同在大堂办公了。
陈昭先是翻阅了下帐目,年关审计时,王维舟曾经將帐目呈交给使君签署,陈昭曾经仔细核对过,相关统计数据也被陈昭记在了脑海中,此刻一番对照下,帐目確实没有被改动。
陈昭嘴角似笑非笑,帐目没动过,结合钱由昨晚所见,看来他们是把东仓的亏空补上了,补上就好,你有你的一石二鸟,我有我的守株待兔,就看谁技高一筹了。
等看完全部帐目,陈昭站起身伸了伸腰,跪坐著看还是太累了,高脚桌椅要早日排上日程了。
只用了三天,陈昭就在高简的陪同下將东仓物资全部盘点清楚,有一说一,高简对东仓的管理倒是颇有章法,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盘点完成的陈昭爽快地和刘常签署了交接文书,装作没有看到刘常嘴角的阴笑。
今天陈昭没有返回城中,而是带著梁重和钱由回了城南家中居住。
三人骑著快马,从东仓向著城南家中疾驰而去,从东仓到城南家中,中间先是路过南市、再是汉昭烈帝庙。
途径南市时,陈昭向钱由问道:“近日晚上运往东仓的物资都是从南市发出?”
钱由这几天昼伏夜出,便是在监视刘常等人,沿著物资运输的轨跡追查到了南市。
陈昭心中思量,晚上全城宵禁,想要从城中调拨物资极为困难,而南市在城外,鱼龙混杂,能极好地掩盖物资的装卸,转运,確实是个好选择。
而且从南市沿著锦江而上就到了东仓,走水路也不会留下痕跡。想必他们贪墨之时也是从东仓水路直下,將物资藏匿於南市,同时借南市进行销赃。
钱由这几天已经摸清了他们的路数,但凡晚上有所行动,南市码头上都会停靠著数量眾多的轻舟,接下来几天陈昭让梁重和钱由轮流盯著南市,但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陈昭耳目。
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不过这只狐狸比陈昭想得有耐心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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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交接完成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南市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就在陈昭以为自己判断错误之时,才收到他们行动的消息。
这天是三月初九,正值清明节,所有官员休沐三天。陈昭在书房中埋头编撰著东仓的改造规划,
一是东仓的物资管理已经比较完善,但是陈昭打算增加数种战略物资的储备和收购,如大蒜素、铁矿石、煤炭、木炭粉、红、硝石粉、硫磺、黏土等,西川物產丰饶,铁矿、煤矿、林木、甘蔗等资源十分丰富;
二是沿著锦江边,陈昭打算將原有的工坊进行升级,充分利用锦江的水力资源,建造水力传动装置,用来加工粮食。至於纺织和锻铁,並不在东仓管辖范围,还是归属织造和將作两院,只是將製作好的甲冑和布帛放在东仓存储。
三是东仓守军的作训体系,陈昭打算將现代化军队的作训制度搬到这里,採用体能锻链和思想教育结合的方式,至於战术训练,需要根据唐朝的作战方式改造。陈昭虽然有初步了解,但是具体的內容还是要和王昼、李镶这些將领进行探討。
等到陈昭写完,已经接近傍晚,陈昭將东仓的初步规划锁进了箱子中,箱子里还放著一个个卷宗,里面都是陈昭所写的现代的技术理论,这个箱子交由奴儿保管,除了他们两个,无人能打开。
听到书房门被敲响,陈昭抬头见是梁重走了进来,双目一凝,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息油然而出,沉声说道:
“蛇出洞了?”
得到梁重肯定答覆后,陈昭立刻站起身,问道:“宋掌书那里消息送过去没有?” “已经安排人去了信儿。”
“好,喊上钱由,我们去东仓。”
陈昭、梁重、钱由三人腰胯弓箭,手持朴刀,一身劲装向著东仓而去。
他们没有从正门进入,正门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守军驻守,他们都是李自孝的手下,陈昭三人一旦出现便会通报给李自孝。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三人趁著夜色摸到锦江边的码头,在一艘无人船只上,藉助船舱的遮蔽潜伏下来。
初春的夜晚静謐,丝丝细雨飘在江面上,润物无声。一想到即將到来的恶战,陈昭就心臟直跳,手不自由地紧了紧朴刀来缓解紧张情绪。
前后两世加起来,陈昭都没经歷过这种阵仗,圣人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但为了拿到东仓守军的节制之权,陈昭也不得不冒险行事。
一旁的梁重和钱由自始至终都极为平静,一人盯著江面,一人观察四周。
他们是边军出身,经歷过各种恶战,他们平静的情绪影响到陈昭,让陈昭也平静下来。
静謐的江面上,一阵哗啦啦水声传来,数十条船只靠近岸边,一群人悄悄登上岸边,黑灯瞎火中这群人轻车熟路地摸到了府库之中,隨后一车车钱粮丝帛被运至船上。
陈昭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再次確认诸般盘算没有遗漏之后,与梁重和钱由对视一眼,便衝出了船舱。
“大胆贼子!!!”
隨著陈昭的一声怒喝,梁重和钱由迅速將附近的火把点燃,將码头照得透亮。
眼见事发,人群中一阵骚乱,隨后一人走出,迅速稳住局势,只见他脸上歪嘴斜眼,不是那高扯嘴又是何人?
“真想不到,你高扯嘴居然敢偷盗东仓,要说此事和你那身为东仓仓佐的儿子没关係,恐怕没人会相信的。待我先將你拿下,再去彻查高简监守自盗之事。”
高扯嘴看到陈昭一方只有三人,脸上恐慌和狠戾之色交错,今夜事发,若是让陈昭活著告诉节度使,郭琪定会弃车保帅,將一切罪责推到自己父子身上。
不过只要將陈昭三人杀了,到时候偽装成盗匪劫掠,有兵马使在上面照应,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想到此处,高扯嘴心中一横,狞笑道:
“本想运出物资,將东仓亏空的责任推到你身上,让你身败名裂,革职查办,没想到被你这穷酸措大发现了,看来只能杀了你,送你一个为公殉职的美名了。等你死了,你那俏丽女婢还不是我儿的玩物?”
高扯嘴说完,抽出朴刀,带著眾人就向陈昭三人围了过来。
陈昭三人慢慢退后,陈昭三人背靠锦江而立,大声喝道:“东仓守军何在?”
本该迅速出现的守军迟迟不见动静,陈昭脸色装作难看起来。
看到陈昭难看的脸色,高扯嘴无情嘲笑道:“继续喊啊,喊破喉咙,守军都不会出来的。”
“没想到你们居然和东仓守军也有勾结。”
“现在才发现,可惜已经晚了,你以为当上东仓仓督,就真的能在这说了算了?可笑。”
“是吗?你以为我今晚在这里,就没有任何准备吗?”
高扯嘴惊恐地看著陈昭从怀中拿出一枚铜角,隨即一阵嘹亮的铜角声响彻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