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东仓衙署,华阳县尉刘常早已在此等候,跟在刘常身后的居然是高简。
在此之前,他是以吏员身份担任的东仓仓督,此刻正以阴毒目光注视著陈昭。
看到两人的瞬间,陈昭就已经明白,高扯嘴是华阳县典狱,县尉刘常正是他的顶头上司,高简应该是走通了刘常的路子,当了东仓仓督。
只是他没想到,东仓仓督之位他还没坐多久,东仓就已经收回节度使幕府管辖,由陈昭以从九品的官员担任东仓仓督,高简就降级为东仓仓佐。
宋问之宣读完任命后,刘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宋掌书,既然陈仓督已经到任,即日起,东仓就移交节度使幕府管辖了,麻烦陈仓督签署下交接文书。”
“刘县尉何必著急,既然是交接,那便按照交接的程序,对照帐目盘点完成后,再签署交接文书也不迟吧。”
“陈仓督说得在理,只不过东仓存储物资庞大,尽数清点,恐怕破费一些时日。”
刘常面露难色说道。
“况且年关期间,东仓已经做过一轮审计盘点,便以此为依据签署交接文书如何?”
“不妥,年关审计是年关审计,交接盘点是交接盘点,怎可混为一谈,现在是早春,军需转运事务不多,不知县尉半月时间盘点是否足够?”
刘常有心拒绝,但一时找不到合適理由,只能硬著头皮硬下,
“自然是足够,不知道陈仓督打算何时开始盘点?”
“今日为时已晚,那便从明日开始,等全都审计清点完成后,正式签署交接文书。
等宣布完任命,已经接近放衙,陈昭便和宋问之一道回城,宋问之的夫人回娘家省亲,便来到陈昭家中,蹭顿便饭。
今天两人没有吃酒,简单用完晚饭后,便来到陈昭书房。
“明远,你这桌椅似乎有些胡人形制?”
自从陈昭在城中寻了住处后,宋问之每回来陈昭家都是吃酒,进陈昭书房还是第一次。因此看到现代高脚桌椅形制才会有此反应。
作为现代人的陈昭,来到唐朝感觉最难受的就是每每处理公务写字都要跪坐,这让陈昭的腰膝极为不习惯,所以在城中寻找住处时候就趁机打造一副高脚桌椅。
“是的,这是根据胡人交椅形制改造,同时加高桌案,这样久坐不容易引起腰膝乏累。”
“真的?”
“確实如此,明詰兄不妨试试?”
宋问之可不会和陈昭客气,直接坐了上去,这一坐,宋问之明显感觉膝盖放鬆许多。
但让他感受最深的却是正襟危坐后,一股威严之感顿生,平视前方,只感觉一股挥斥方裘的豪迈气概油然而生。
“明远,有这好东西怎么从来不告诉我,只知道自己偷偷享用?”宋问之假装怪罪道。
陈昭苦笑:“这不是怕明詰兄你说我贪图享乐嘛,明詰兄若是喜欢,我正打算请工匠打造一套放在东仓衙署,乾脆多打造一副给明詰兄送去。”
可宋问之尷尬说道:“我这平日都在衙署办公,若是使君看见我这新式桌椅,恐怕不妥,不如以你陈明远的名义给使君送上一套,这样我在再用这桌椅就不会有问题了。”
听到宋问之將让自己去使君那里趟雷,陈昭满头黑线,讽刺说道:“明詰兄在我心中一直都是那霽风朗月,疏阔君子,想不到居然也是这等算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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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问之明明理亏,却反倒义正言辞地说道:“怎么就准你陈昭算计,就不允许我宋问之奸滑一回?反正我能不能坐上,就看你陈昭能不能说服使君收下这高脚桌椅了。” 陈昭哑然,宋问之的君子形象在他心中荡然无存,这与市井无赖有何区別?
还不等陈昭回答,就看到宋问之正色问道:
“明远,你提出盘点完东仓后再签署交接文书想必是有你自己的考量吧?”
现代重要官员的离职审计是极为严肃的一个工作,而在唐朝还没有形成制度。
陈昭要是贸贸然签署了交接文书,那东仓若是有任何的问题都將是陈昭的责任,届时追责之下,陈昭仓督之位还没坐稳便被人拉下马来。
“確实,此刻东仓在郭琪手中不知亏空成什么样子,我要是贸然接手,恐怕会被他们栽赃陷害,所以只有全部盘点后,我才敢放心接手。”
“东仓亏空?年关不是刚刚审计过吗?明远你不也一起参与的吗?”
陈昭冷笑一声,
“应付审计又有何难?临时拆借些物资把亏空补上,等审计过后在偷偷运走,然后帐目上只要虚增些损耗,將这批物资分摊到整年里,就不会有人看出来了。这还算好的,若真是查到他们贪腐证据,焚毁东仓,毁尸灭跡之事他们也不是干不出来。”
“哼,这群蛀虫。”
宋问之气得猛拍桌子。
稍稍平復的宋问之想到一个问题,“那这次交接盘点,他们故技重施怎么办?”
“哈哈哈,要的就是他们故计重施,这些物资只要进了东仓,想要再拿出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就在宋问之与陈昭交谈同时,兵马使郭琪的书房之中,郭琪,李自孝和刘常三人正在一起议事。
“任命陈昭为东仓仓督怎么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郭琪皱著眉头问道。
“此次任命是朝廷下发的公文,想必是节度使和王判官的手笔,故意隱瞒著我们。”
刘常说道:“可恨的是,那陈昭居然十分谨慎,提出盘点东仓。”
郭琪和李自孝都是武將,能在西川权势滔天,很大程度上依靠刘常的出谋划策,此刻遇到问题均都看向刘常。
刘常对此也已经习以为常,自问自答的说道:“当前只有如同年关审计一般,將物资尽数补上,好让交接顺利完成,否则我们就是不打自招。”
“可那些物资都是我们各家筹措出来的,能不能直接修改帐目?”李自孝问道。
“东仓的帐目好改,但年关审计的帐目已经报到节度使府,在那王维舟手中,只要一比较,所有的改动就全部露馅。”
“那偽造个走水,將亏空部分的帐目平掉呢?”
武將行事果然是粗獷,刘常心中腹誹不已,但还是耐著心说道:
“在这交接的节点上走水,岂不是直接告诉节度使东仓有问题?况且亏空的物资里钱、粮、布帛、丝绸都有,分別储存在不同仓库,要想平帐,除非你想把东仓全都烧了不成,而且给南詔的那批物资,现在可也还在东仓放著呢。”
提到给南詔的那批物资,李自孝也是闭口不言,一直没有说话的郭琪问道:“从各家筹措的物资填补东仓,总不能白白填进去啊,刘县尉可有万全之策?”
“有,而且还是一石二鸟之计。”
“细细说来。”
“”
“此次不会像上元节诗会那般失手吧?”吃过一次亏的郭琪面露疑色。
“敬请放心,有李將军的东仓守军在,必然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