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光晕之下，仙僵何春秋僵硬的头颅抬起。
他那死寂的眼眶深处，念头潮汐生灭，最终凝定成一道刺破混沌的光。
“原来如此……”
“不是‘偷换’，是‘覆盖’！”
一个全新的思路，似开天辟地的第一道光，瞬间撕裂了他识海中所有的迷障。
强行偷换一个生灵对“现实”的认知，等于从地基处抽梁换柱，必然引发整个认知体系的剧烈排斥与崩塌。
但若是不换呢？
而是以目标自身的记忆、情感、欲望为砖瓦，以天道奥妙为黏合剂，编织一个与他过往人生逻辑完全自洽，甚至比现实更加“真实”的梦境，再将其整个“覆盖”在目标的魂魄之上！
这好似给一幅画，覆上一层透明却又无法揭下的薄膜。
画还是那幅画，但它的一切，都已在薄膜的笼罩之下。
目标身处其中，不会有任何被扭曲、被篡改的错愕。
他只会觉得，梦里发生的一切，皆是理所当然，皆是他自己人生的延续。
他将永世沉沦。
却甘之如饴。
因为那个梦，本就是用他自己的一切，为他量身打造。
“杀招，浮生若梦！”
仙僵何春秋的意志，在智慧光晕的加持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无数凡蛊、仙蛊的虚影在他识海中飞速组合，搭建出一座精美绝伦、天衣无缝的杀招模型。
成了！
嗡——！
一股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深邃、更加玄妙的梦道余韵，从他身上逸散而出。
方源的意志投影，对此早有预料。
他只是平静地瞥了一眼山谷外，那头仍在为自己“仙山论道”被打断而耿耿于怀的铁甲岩犀。
念头一动。
那头荒兽庞大的身躯凭空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至尊仙窍一处被隔绝的空旷地带。
紧接着，刚刚功成的杀招“浮生若梦”，无声无息地降临！
铁甲岩犀只觉得眼前一花。
再睁眼，它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由巨石垒砌的部落中央，身上不再是坚硬的甲壳，而是披着一张巨大的熊皮。
周围，无数身材壮硕、面带刺青的族人，正对着它顶礼膜拜，山呼海啸。
“首领！”
“首领！”
铁甲岩犀……不，这位部落首领，眼中闪过一丝源自荒兽本能的茫然。
但这份茫然，在看到族人们崇敬的眼神，感受到肩上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时，瞬间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我……是他们的首领。”
一个无比坚定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扎根。
“我需要带领他们，在这片危机四伏的丛林里活下去，狩猎、繁衍、壮大我们的部落！”
他抬起粗壮的手臂，对着族人，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
那双原属于荒兽的浑浊眼眸中，此刻充满了责任、荣耀，以及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它已经彻底遗忘了自己是一头铁甲岩犀。
它，已然是一个人。
“不错。”
方源的意志投影，对此结果十分满意。
这记杀招，已然尽善尽美。
接下来，便是它的连招——梦中醍醐。
如何将那片磅礴的元莲梦境，如同最温润的泉水，无声无息地注入方正的“人生”之中，让他以为那些尊者感悟，都是他自己历经磨难、九死一生得来的机缘？
方源的意志中，无数构思已然成型。
但此事不急于一时。
他的意志投影缓缓消散。
下一刻，至尊仙窍的中央天穹之上，方源的本体，睁开了双眼。
他目光淡漠，扫过仙窍中两处方位。
“战部渡，吴帅。”
话音刚落。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瞬息而至，悬停于他面前。
前方一人，身材魁梧，面容刚毅，虬结的肌肉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他只是站在那里，周遭的虚空都因那沸腾的战意而微微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啪轻响。
正是变化道分身，战部渡！
后方一人，龙人异族，相貌英俊，身披帅甲，眼神冷静而深邃，洞悉万物。
正是奴道分身，新龙人之祖，吴帅！
两大八转亚仙尊战力的分身，静静地看着方源本体，等待命令。
他们是他的手足，是他的影子，更是他最锋利的刀。
方源看着他们，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像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去中洲。”
“将古月方正，带回来。”
古月方正！
听到这个名字，吴帅的眼神微微一凝，陷入了思索。
战部渡的眼中，却骤然爆发出无比炽热的狂气！
“中洲？”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浑身的战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哈哈哈，好！”
他向前一步，对着方源一抱拳，声若洪钟：
“本体放心，保证把他完完整整地‘请’回来！”
他特意在“请”字上，加了重音，其中的血腥意味，不言而喻。
吴帅眉头微皱，上前一步，冷静地拱手道：“本体，中洲乃天庭腹地，如今更有星宿、元莲两尊坐镇。我等此行，是否需要避人耳目，详细筹谋？”
“筹谋？”战部渡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直接杀进去，把中洲掀个底朝天，还怕找不到一个区区方正？”
“蠢货。”吴帅连看都懒得再看他，只是望着方源，“请本体示下。”
方源对他们的争论置若罔闻。
这个局，他早已布下。
抓捕方正，只是收网的第一步。
他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两大分身，屈指一弹。
咻！咻！
两道蕴含着无穷玄奥的黑色流光，从他指尖射出，一闪而逝，分别没入战部渡和吴帅的体内。
“这是九转杀招，天机混淆。”
方源的声音，依旧平淡如水。
“催动此招，可暂时蒙蔽天机，便是尊者，也难以在短时间内窥破你们的行踪。”
“记住。”
“速去速回，动静越小越好。”
战部渡感受到体内那股深不可测的力量，眼中的狂热稍稍收敛，转而化为一种更加危险的兴奋。
吴帅则郑重地点了点头：“明白。”
下一刻，两大分身的身影，化作两道流光，撕开至尊仙窍的界壁，消失在茫茫东海之上。
方源静立于高天，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他的目光穿透了无尽的虚空，越过了广袤的东海，精准地落在了遥远的中洲大陆，落在了天庭深处，那座供养着他血亲弟弟的仙蛊屋上。
良久。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戏谑。
“我的好弟弟……”
“为兄为你准备的‘礼物’，你可要准备好接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