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光晕之下，仙僵何春秋的身躯纹丝不动。
他的脑海，已然翻江倒海。
亿万念头如尘埃般生灭，每一个念头又炸开成千上万种可能，彼此冲撞、绞杀、重组。
“不对。”
“还是不对。”
浮生若梦的杀招框架早已搭建，唯独最核心的引擎，始终无法点燃。
如何让一个活物，将虚假的梦境，认作唯一的真实？
这并非催眠，更不是幻术。
这是一种认知层面的偷天换日。
要在目标的魂魄根基处，将他对“现实”的定义，强行置换为自己构筑的“梦境”。
此举需要对魂道、智道、梦道三种流派的理解臻至化境，实现前所未有的精妙融合。
一次又一次的推演，都在触及终点的前一刻，因三道之间最细微的冲突而轰然崩塌。
每一次崩塌，都有一缕失控的梦道余韵从他身上逸散。
山谷之外，那头伪装成巨岩的铁甲岩犀，刚从“仙山论道”的惊梦中回神，便猛地一头栽倒。
它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四蹄乱蹬，口中发出被无形之物折磨的痛苦呜咽。
“还是太粗糙了。”
方源的意志投影冷眼旁观，洞若观火。
何春秋的困境，症结一目了然。
强行偷换认知，无异于从一栋摩天大楼中抽走一根承重梁，再换上另一根。
无论手法多么隐蔽，都必然会引发整栋大楼的剧烈排异，乃至彻底崩毁。
“推演，可以暂缓。”
他的目光从何春秋身上挪开，投向至尊仙窍的另一端。
“时机，到了。”
一念至此。
方源的本体，自虚空中站起。
他只一步，便跨越长空，出现在至尊仙窍的另一片天穹。
在他的对面，天道分身静静悬浮。
一个气息混元如渊，深不可测。
一个气息高远淡漠，宛若天心。
无需言语。
不必交流。
天道分身看着走来的本体，那双剔除了所有情感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方源的身影。
他的诞生，他的存在，他的一切，皆是为了这一刻。
方源走到他的面前，伸出了手。
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主宰万物的绝对平静。
那只手掌，轻飘飘地按在了天道分身的头顶。
下一刻。
吞噬，开始！
天道分身的身躯没有任何反抗，甚至没有一丝颤动。
他就在方源的掌下，开始寸寸消解。
并非化光，也非化气。
而是还原成了最纯粹、最本源的天道道痕！
一道由数百万道痕组成的洪流，灿若星河，从天道分身消解的身躯中决堤而出，顺着方源的手臂，悍然灌入他的本体之内！
轰隆隆——！
整个至尊仙窍，在这一瞬剧烈地咆哮起来！
天空在哀鸣，大地在开裂！
小中洲的山脉成片倾倒，小北原的冰川尽数崩解，小西漠的沙海掀起千丈狂涛！
此非末日。
这是一场空前的鲸吞盛宴！
以一个完整的九转仙窍，来喂养另一个九转仙窍！
方源的本体，就是这场风暴的唯一中心。
无穷无尽的天道道痕冲刷着他的仙躯、魂魄与意志。
他体内原有的炼道、偷道、宙道、奴道……数百万计的各流派道痕，竟没有产生丝毫排斥。
恰恰相反。
它们在天道道痕的统御下，被梳理，被编织，被串联！
天道，本就包罗万象，统御万道！
这些新生的天道道痕，成了最高明的管家，将至尊仙窍这个庞大到混乱的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
原先因道痕驳杂而偶尔出现的细微冲突，在天道道痕的调和下，尽数消弭于无形。
每一个流派的道痕，都被重新归纳整合，运转效率凭空拔高了一成有余！
方源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仙窍正发出一阵阵欢愉的律动。
它饿了太久。
自诞生以来，它就从未有过真正的饱足。
而此刻，一个完整的九转天道仙窍，连同其内所有的天道道痕，化作了它最丰盛的食粮。
一种源自仙蛊本源的极致满足感，直冲方源的魂魄深处。
至尊仙窍的疆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扩张！
天道分身的身影，在方源掌下，已然变得透明。
最终，随着最后一缕天道道痕被抽离，他的身形彻底消散，不留半点痕迹。
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吞噬，完成。
方源静立于高天之上。
他阖上双目。
至尊仙窍内的天地剧变已然平息。
但一种更深层次的蜕变，正在他的体内，无声地进行。
他能感觉到，至尊仙窍的底蕴，在这一刻，暴涨了何止十倍！
这不只是道痕数量的叠加，更是一种本质的飞跃。
如果说，此前的至尊仙窍是一座潜力无穷的宝库。
那么现在，这座宝库终于迎来了它唯一的主人——天道！
方源再次睁开双眼。
那双眼眸里，再无半分属于人的情感。
只剩下一种视万物为棋，众生为蚁的绝对漠然。
他的境界未变，战力却已是天翻地覆。
此刻，他调动任何流派的杀招，都比之前顺畅了数倍，威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也就在这时。
智慧光晕之下，仙僵何春秋的身躯猛然一震！
他脑海中，那个崩塌了无数次的杀招构架，被一道横空出世的全新念头，如擎天之柱般，瞬间撑起！
他僵硬的头颅猛然抬起。
“原来如此……”
“不是‘偷换’，而是‘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