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上,那股浩瀚漠然的气息,无声无息地撕裂了至尊仙窍的天穹。
它并非宣告,更像是一种修正。
一种将此方天地,从“天道之下”,强制修正为“天道之内”的绝对意志。
天道分身悬浮于破碎的仙窍天穹之下,仰头望着那道漆黑的裂缝。
一道无色无相,却囊括了世间一切毁灭色彩的劫雷,从中轰然劈落!
它没有声音,因为它的存在,就是抹杀声音。
它没有形态,因为它的降临,就是湮灭形态。
“本体,这是纯粹的抹杀之劫。”
何春秋的身影在方源主意志旁浮现,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却精准地点出了关键。
方源的意志投影没有回应。
他只是漠然注视着。
天道分身动了。
他没有催动任何防御杀招,没有祭出任何仙蛊屋。
他只是伸展双臂,以一种拥抱末日的姿态,主动逆冲而上,一头扎进了那道代表着“终结”的劫雷!
嗤——
一声轻响,那是存在被抹去的哀鸣。
天道分身的身躯,在接触到劫雷的瞬间,便开始了“蒸发”。
那不是血肉的消亡,而是存在本身的消解,是从根本上被彻底擦除。
“以天道之劫,来抹杀天道之身。”
“天意,还是这么缺乏新意。”
方源的意志投影,终于发出了一道念头。
就在天道分身半边身子都化为虚无的刹那,他体内,一个杀招悍然运转!
万物大同变!
那些足以将八转巅峰蛊仙从根本上彻底抹除的毁灭之力,在涌入天道分身体内的瞬间,性质骤变!
狂暴,被抚平。
毁灭,被拆解。
混乱,被重组成序!
在天道分身的“视野”里,这道抹杀之劫,不再是劫。
它变成了一道道最纯粹、最原始的天道道痕。
一串串,一行行,整齐排列,等待检阅。
“资粮,送上门了。”
天道分身那仅剩的半张脸上,露出一个与方源本体如出一辙的漠然表情。
他张开了嘴。
猛然一吸。
呼!
那道被拆解重组的劫雷,化作一道由无数道痕符文组成的洪流,被他尽数鲸吞入口!
他被抹消的半边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编织而成。
这不是血肉滋生,这是以天道为丝线,重塑己身!
他的气息,不退反进,节节攀升!
至尊仙窍之外,五域两天。
天意似乎被这种亵渎般的行为彻底激怒。
苍穹之上,那道漆黑的裂缝骤然扩大,几乎要将整个东海的天空都吞噬进去。
这一次,降下的不再是一道劫雷。
而是一片劫海!
一片由无穷无尽的“抹杀”所组成的混乱之海,当头倾泻!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幕,方源的意志投影,只是轻轻吐出两个字。
“不够。”
天道分身冲天而起,主动迎向了那片混沌劫海。
他如同一粒投入熔炉的铁砂,瞬间就要被融化。
然而,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天道分身的身躯,在进入劫海的瞬间,便开始变得透明,仿佛要彻底消散在其中。
他的血肉、筋骨、魂魄,都在消解。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闪烁着各色光芒的道痕。
这些道痕在他体内疯狂交织、运转,竟幻化出一尊巨大而精密的磨盘虚影,将他自身包裹在内!
天道为磨!
以身为轴!
混乱劫海的无尽威能,涌入他的体内,便被这尊无形的天道磨盘强行碾碎、解析、分类。
天道分身不再是吞噬能量。
他是在吞噬法则。
他是在吞噬天道本身的一部分!
他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最后,竟仿佛与整个至尊仙窍的天地,融为了一体。
我即是天!
天即是我!
混沌劫海疯狂倾泻,却再也无法伤其分毫,反而成了壮大他的养料,被他尽数吞纳。
他的气息,早已超越了八转的范畴,超越了亚仙尊的极限,正在朝着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疯狂冲击。
终于。
当最后一道抹杀的意味被他吞入腹中,天穹那道巨大的漆黑裂缝,带着强烈的不甘,缓缓闭合。
整个至尊仙窍,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天道分身的身影,重新从虚无中凝实。
他依旧是那个模样,可他的眼神,却已是真正的高天。
漠然,无情,俯瞰众生。
他缓缓转身,与方源的意志投影对视。
然后,他张开了口。
一道非男非女,非老非幼,仿佛由整个世界共同发出的声音,响彻了至尊仙窍的每一个角落。
“无情演数覆穹苍,”
声音响起的瞬间,仙窍内所有生灵,无论人族还是异人,无论凡人还是蛊仙,都感到自己的命运轨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清晰地演算出来。
“一念推衍断兴亡。”
仙窍内的星辰停止了转动,光阴长河的支流出现了刹那的凝滞,万物的生灭,尽在他一念之间。
“万劫皆为棋中子,”
刚刚消散的混沌劫海,竟有丝丝缕缕的残余气息,被他从虚无中重新抽出,在他指尖绕成一枚黑白棋子。
“诸天尽在算中亡。”
他的目光扫过,整个至尊仙窍的过去、现在、未来,无数种可能性,都化作一道道数据洪流,在他眼中流淌而过。
“我心即道非天意,”
他抬起手,指向仙窍的天穹。
那里,本该由天意主宰的规则,开始剧烈颤抖,最终臣服。
“天意难拘我自强。”
他身上的气息,在这一刻,彻底稳固,攀升至顶峰。
九转!
天道尊者!
“今日化身归本体,”
他一步迈出,身影开始虚化,与方源的意志投影缓缓重合。
“逆行亦是正其常。”
诗毕。
天道分身彻底融入方源的意志投影,再归于那盘坐在天道磨盘中央的本体。
一股圆融无缺,凌驾于万道之上的气息,在方源本体身上一闪而逝。
成了。
也就在这一瞬间。
方源的意志,猛然转向。
他的感知,穿透了至尊仙窍的壁垒,望向了遥远的西方。
西漠方向。
一道暗黄色的光,不知何时,已然穿透了厚重的云层,撕裂了昏暗的天幕。
那光不炽烈,不霸道。
它温和,厚重,带着一股要将这片苦难大地尽数度化的慈悲。
光芒所及,照亮了半个五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