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源睁开双眼。
他身前那团记录了尊者大道碰撞的光影，已然被彻底吞噬，化作他通往永生之路的资粮。
他并未起身，仅是心念微动。
一道身影便自仙窍深处飞掠而至，悄无声息地落在他面前。
来者相貌平庸，正是他的宙道分身，何春秋。
“本体。”何春秋躬身行礼，语调不起波澜。
方源颔首，抬手指向不远处那株贯通天地的巨树。
“智慧蛊那边，需要你去坐镇。”
何春秋的目光随之望去。
九转智慧蛊正栖息于灵植之上，周身弥漫着一圈圈实质般的智慧光晕。
那光晕看似温润，其本质却霸道绝伦。
智慧之光，是燃命之火。
任何活物沐浴其中，都将被其飞速消融，最终只余一滩枯骨。
唯有仙僵这等死物，才能无视其恐怖的消耗，长久驻留。
何春秋脸上没有显露任何情绪。
“本体放心。”他平静应诺。
话音刚落，他体内的生机便开始疯狂倒卷。
尚有血色的皮肤，迅速变得惨白、干瘪，一层死灰之色从皮下渗透而出。
血肉枯萎，皮肤紧紧绷在了骨骼上，大片大片的暗沉尸斑如墨点般浮现。
双眸中的神采彻底黯淡，化为两团幽幽燃烧的鬼火。
转瞬间，一具散发着浓郁死气的八转宙道仙僵，便伫立在方源面前。
“去吧。”方源的声音淡漠如初。
何春秋不再言语，迈开僵硬的步伐，一步步踏向那圈对于生者而言的致命光晕。
他踏入光晕范围。
那足以让八转蛊仙都为之色变的生命虹吸，落在他这具僵躯之上，却如春风拂面，不起丝毫波澜。
何春秋在智慧蛊下盘膝坐定，身形彻底被那片璀璨的光晕吞没。
方源站起身。
他身形一晃，下一刻便出现在何春秋的身前，盘坐于光晕的边缘。
紧接着，一道粉色身影悄然浮现，落座于他的另一侧。
正是梦道分身，梦求真。
他一头粉色长发如梦幻的波浪般披散，对着方源微微颔首。
方源的目光扫过两具分身。
“今日，我要推演一记杀招。”
他声音不高，却让何春秋与梦求真的意志同时剧震。
“此招，要能将梦境中所得的流派境界，随意转化为我想要的任何流派的境界。”
这个念头，已非疯狂可以形容。
流派境界，是蛊仙修行的根基，是个人对天地规则理解的体现。
提升境界，向来只能依靠光阴的积累，海量资源的堆砌，以及虚无缥缈的顿悟。
梦境虽能加速此过程，但所得境界却是固定的。
将一种境界转化为另一种，无异于凭空要将水变成火，是违背天地至理的妄想。
“开始吧。”
方源没有给予任何解释，直接下达了命令。
嗡——！
九转智慧蛊的光晕，骤然炽盛。
何春秋的仙僵之躯，瞬间化作了智慧蛊与方源本体之间最完美的桥梁。
亿万万闪烁着智慧光芒的念头，化作一道思想的洪流，自何春秋的脑海中决堤而出，浩浩荡荡地冲入方源的意志核心。
与此同时，梦求真的意志中，无数梦道奥秘的感悟亦随之涌现。
本体、宙道分身、梦道分身。
三位一体，在九转智慧蛊的无上威能加持下，一场史无前例的疯狂推演，就此拉开序幕！
无数的念头在方源脑海中激烈碰撞、瞬息湮灭、旋即重生。
他试图从梦道的虚幻本质中，找到撬动现实规则的一丝可能。
他又从天道的包罗万象中，寻找着不同道痕之间相互转换的蛛丝马迹。
偷道、变化道、人道、天道……
他所掌握的所有流派宗师境界，在这一刻尽数化为薪柴，投入这熔炼智慧的烘炉之中。
时间，在推演中失去了意义。
一天、两天……一个月……
推演的进度，却纹丝不动，陷入了死局。
“不行。”
方源的意志之声，在三人的脑海中同时响起，冰冷而决断。
“流派境界的根基是道痕。转化境界，本质是要凭空造化出对应流派的道痕，这与直接开创一方天地无异。”
梦求真随即补充：“或者，是将自身已有的道痕进行转化。可如此一来，代价远超所得，得不偿失。”
万物大同变虽能转化道痕，却只是临时借用，效力一过，道痕便会复归原样。
方源想要的，是永久性的境界提升！
两者有着天壤之别。
“我等思路，或许错了。”何春秋僵硬的声音响起，念头却无比清晰，“境界，是蛊师对天地的理解。道痕，是天地在蛊师身上的烙印。”
“我们，是否可以绕过道痕？”
这一言，如惊雷炸响。
方源的脑海中，亿万念头瞬间平息，而后爆发出更为璀璨的光芒。
“不错！绕过道痕！”
“不直接干涉道痕，而是……欺骗天地！”
他的念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
一个全新的思路，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匪夷所思的方案，在智慧光晕的照耀下，渐渐显露出轮廓。
如果，能创造一种“伪装”。
如果，能让天地规则本身都产生错判，误认为自己已经拥有了那个流派的境界。
那又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