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之眼的注视，如同一柄无形的解剖刀，将方源的伪装寸寸剥离。
他体表流转的天机混淆杀招，正像风化的书卷般碎裂、飘散。
那些精心模拟出的天道道痕化作飞灰。
下方，炼道、宙道、偷道……他最深的根基，最隐秘的底牌，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天意的窥伺之下。
“本体！”
梦求真的意志在漩涡的边缘哀嚎，濒临崩解。
“再这样下去——”
“闭嘴。”
方源的意志化作一道冰冷的锋刃，斩断了梦求真的杂念。
他的思绪，此刻已化作一片沸腾的雷池，亿万念头在其中生灭碰撞。
天道之眼不是在攻击。
它在解析。
它在洞察。
它要将他方源的一切，从魂魄的构成到杀招的原理，都拆解得一清二楚，再无半分秘密可言。
任何常规的杀招都失去了意义。
任何智道的推演，都赶不上被看穿的速度。
这只眼，是天意的一部分，它能“预知”他的一切反抗。
“不能再等了。”
方源的意志中，浮现出一丝决绝的疯狂。
仙窍中，沉寂的智慧蛊，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晕！
无数种方案在智慧光晕的照耀下浮现。
九成，是死路。
剩下的一成中，只有一个方案，指向一线生机。
催动那个尚未完善，甚至可以说是有着致命缺陷的杀招。
岁月回响！
一念至此，再无犹疑。
方源的意志跨越虚空，瞬间降临至尊仙窍！
万我仙蛊、年蛊、日蛊、宙锚蛊、自爱蛊、坚持蛊……七只核心仙蛊，连同数不清的凡蛊，在他的意志下发出同频的嗡鸣。
光芒，从仙窍的每一寸角落亮起！
轰！
至尊仙窍内，那条壮阔的光阴长河支流，掀起了滔天巨浪！
河水暴走，无数时间的碎片被抛洒向天空。
每一片晶莹的碎片中，都封印着方源的某一个过去的瞬间。
“给我——凝！”
方源的意志化作一柄无情的巨锤，朝着其中一片最近的时间碎片，狠狠砸下！
咔嚓！
碎片应声而碎。
一个模糊的方源虚影，被一股蛮横的力量从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那是三息之前的方源。
一个正准备催动天机混淆杀招的方源。
这道虚影刚一出现，便开始剧烈地扭曲、闪烁，仿佛下一瞬就要被世界的法则所抹去。
“坚持住！”
方源的仙元如开闸的洪水，疯狂灌入坚持仙蛊！
虚影的轮廓勉强稳定了一瞬，但依旧明暗不定，随时都会溃散。
也就在这一刻。
那只缓缓转动，俯瞰一切的天道之眼，猛然一滞。
它的“视界”里，出现了无法理解的悖论。
一个方源在“现在”。
另一个方源，在“三息之前的过去”。
两个他，同时存在。
混乱。
哪怕是至高无上的天意，面对这种粗暴违逆时间法则的景象，其运算也出现了刹那的停摆。
就是现在！
方源抓住了那比电光石火还要短暂的，唯一的破绽！
解梦！
梦蝶仙蛊与如梦令仙蛊的力量瞬间合一，交织成一道撕裂现实与虚幻的粉色刀锋。
刀锋破空，直刺那只陷入呆滞的巨眼！
巨眼没有防御。
它的本质是观察与解析，而非争斗与杀伐。
噗！
那道粉色的刀锋，悄无声息地，没入了眼瞳的最深处。
天道之眼剧烈地抽搐起来。
蛛网般的裂痕，从伤口处疯狂蔓延，瞬间布满了整颗眼球。
轰隆——！
一声源自法则层面的巨响，天道之眼轰然炸碎！
漫天五彩光点，如同下了一场绚烂的流星雨。
但这些光点并未消散。
它们尽数涌入梦求真的体内，化作最精纯、最本源的梦道道痕！
梦求真的气息，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暴涨！
六转巅峰的瓶颈，如同一层薄纸，被瞬间捅破。
七转的门槛，被他一脚踹开！
“成了！”
梦求真的意志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
方源却毫无喜色。
他死死盯着那个来自三息之前的虚影，灵魂深处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虚影，正在崩溃。
它本就是从时间长河中强行拽出的“回声”，一个不该存在的悖论。
此刻天劫已散，失去了天意这个外部压力的锚定，它开始以惊人的速度瓦解。
“回去！”
方源催动宙锚蛊，试图将这道虚影重新钉回过去的时间节点。
虚影却在挣扎。
它像一条脱钩的鱼，本能地想要逃离时间的束缚，获得真正的“存在”。
“给我——滚回去！”
方源的意志发出咆哮，一口魂魄本源所化的精血喷出，全部灌注进宙锚蛊中！
咔！
一声清脆的声响，那道虚影终于被强行拖拽，重新融入了那片时间碎片之中。
方源的身影一个踉跄，瘫坐在虚空中，剧烈地喘息着。
“本体，你……”梦求真的意志中透着关切。
“死不了。”
方源抹去嘴角的血迹，可他的眼神深处，却燃起一簇名为兴奋的火焰。
岁月回响，成了。
虽然只是一个粗糙的雏形。
虽然催动它的代价，是九死一生。
但它确实……成功干扰了天意。
“这一招，能用。”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只要再完善，它将是我对付天意的，又一张底牌。”
梦求真没有回应。
他正彻底沉浸在晋升七转的狂喜之中，感受着仙窍内暴涨的梦道道痕，无数新的杀招灵感正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
方源瞥了他一眼，没有打扰。
他抬头，望向那片虚空。
漩涡已经消散，只留下一片死寂的灰。
“天意……”
方源对着空无一物的虚空低语。
“这次你失手了，下次……又会是什么手段？”
没有回应。
但方源能感觉到，冥冥之中，那道冰冷的视线依旧存在。
它只是退去了。
视线里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永恒的、不将万物放在眼里的漠然。
“呵。”
方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那就看看，我们谁能笑到最后。”
他一挥手，意志包裹着梦求真，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
只有几滴尚未干涸的血珠，在这片灰色的虚空中，缓缓飘散，诉说着刚才那场无声的凶险。
……
至尊仙窍，孤峰之巅。
方源本体猛地睁开双眼，一张脸上血色尽褪。
催动岁月回响的代价，远比他预想的更沉重。
仙元消耗过半还是其次，那种从宙道层面反噬回来的撕裂感，让他的魂魄都布满了细微的裂痕。
“值得。”
他吐出两个字。
梦求真的身影在他身旁凝实，周身七转的梦道气息已经彻底稳定，磅礴的威压毫不掩饰地散开。
“本体，我……”
“去稳固修为。”方源抬手打断他，“熟悉你新生的力量。”
梦求真重重点头，化作一道粉色流光，遁入仙窍深处。
方源独自端坐于峰顶，闭上双眼。
识海内，智慧蛊的光芒缓缓收敛。
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战，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念头的生灭，都在智慧之光的照耀下，被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解析、推演。
“岁月回响的不稳定性，是首要问题。”
“必须更多的宙道仙蛊，来构筑一个稳固的框架。”
无数念头碰撞，最终沉淀为一个又一个清晰的计划。
许久，他再度睁眼。
眼中的疲惫已然被一种冰冷至极的算计所取代。
“梦求真晋升七转，我的战力又增一筹。”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消失在峰顶。
只有一阵山风，吹过空寂的山巅。
天空中，几只因梦道气息浓郁而凝结出的虚幻蝴蝶，正翩翩起舞，悄然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