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天深处。
巨阳仙尊盘坐于劫运坛顶层。
他周身那层夺目的金光，此刻明暗不定，显出几分虚浮。
为了催动那记横跨天地的运道杀招，他付出的本源，已然伤及根基。
一名侍立在下方的黄金部落蛊仙察觉到老祖气息的波动，嘴唇翕动，终究没敢开口。
巨阳仙尊却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金色的瞳孔却依旧锐利，倒映着冥冥中无数纠缠的运道丝线。
“方源那边，如何了？”
那名蛊仙闻言，精神一振，赶忙躬身回应。
“回禀老祖！劫运坛的反馈显示，方源的气运长河，刚刚遭遇了一次断崖式的崩塌！”
“他……似乎是自行斩断了近半的气运，才稳住了颓势！”
这名八转蛊仙的语气里，是无法掩饰的惊骇。
自斩气运，这在任何运道蛊仙看来，都是疯子才会做出的举动。
“哦？”
巨阳仙尊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真实的笑意。
“这小子，果然够狠。”
他对此结果，显得颇为满意。
“不狠，怎能从一介蛊师走到今天，与我等同列。”
“我这一击，就是要打断他炼化东海炼道道痕的进程，坏他的根基。”
巨阳仙尊站起身，僵硬的筋骨发出一阵细微的噼啪声。
“他断腕断得越是干脆，就说明我打得越痛。”
“不亏。”
他踱步到劫运坛边缘，目光投向下方悬浮的黄金云镜。
镜中，映出的正是西漠那片化为死域的董家大营废墟，怨气冲天。
“老祖，还有一事……”
那名蛊仙再次开口，神情透着古怪。
“方源的那个变化道分身，战部渡，刚刚……灭了董家满门。”
巨阳仙尊看着镜中那片废墟，听着属下的汇报，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哈哈，好，好啊。”
他竟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星宿那个老虔婆，费尽心机布下的棋子，就这么被方源抬手给掀了。”
“我能想象到她此刻在天庭的脸色。”
侍立的蛊仙头颅垂得更低，不敢接话。
尊者之间的博弈，他连听懂的资格都没有。
巨阳仙尊的笑声渐渐平息，金色的瞳孔中，光芒流转，全是算计。
“她以为自己在隔岸观火，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方源点火的柴薪。”
“方源这小子，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我前脚刚把飞来横祸送过去，他后脚就拿董家数万年的怨气恶运，当了解药。”
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棋逢对手的玩味。
“用我的杀招，逼他动手。”
“他动手，又打了星宿的脸。”
“我们三个，谁都没占到便宜，又好像谁都没吃亏。”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巨阳仙尊负手而立，凝视着镜中废墟，仿佛在欣赏一幅杰作。
他转身，重新坐回劫运坛的中央。
“传令。”
他的声音恢复了属于尊者的威严。
“长生天各部，即刻起，全力炼化北原天地运，补充本源，不得有误。”
“外界一切纷争，不必理会。”
那名蛊仙立刻躬身。
“是，老祖！”
“让他们打。”
巨阳仙尊闭上双眼，声音变得飘渺。
“打得越热闹越好。”
“等他们打累了，才是我们收拾残局的时候。”
整个劫运坛，随着他的意志，再次缓缓运转。
丝丝缕缕的天地运，从北原各处被抽取而来，汇入他的体内。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他所熟悉的节奏。
就在这时。
嗡——
他身下的劫运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这一下颤动，微弱到若非他是此坛之主，根本无法察觉。
巨阳仙尊的双眼，猛地睁开！
他没有看到任何异常。
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但他感觉到了。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又纯粹到恐怖的气息，自这方天地间一闪而逝。
那是一股杀伐之气。
可它不属于任何已知的流派。
那股气息里，只有最纯粹的终结，最绝对的毁灭。
它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宣告万物的终点。
巨阳仙尊脸上的悠然与算计，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猛地站起，金色的瞳孔收缩成针！
“这是……什么？”
他自语着，双手已经重重按在了劫运坛的核心阵眼之上。
“全力推算！”
他低喝一声，体内的仙元如开闸洪水般灌入坛中。
轰！
整座劫运坛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坛身上的古老图腾尽数亮起，疯狂运转。
下方侍立的那名蛊仙，被这股神威压得连连后退，脸色煞白，几乎要跪伏在地。
巨阳仙尊的意志化作洪流，冲入天机之中，试图追溯那股气息的源头。
然而。
他的意志，撞上了一片混乱的迷雾。
一片虚无。
仿佛那股气息从未出现过，仿佛他的感知只是错觉。
“怎么可能！”
巨阳仙尊的脸色，第一次变得真正难看起来。
以他运道尊者的修为，全力催动劫运坛，竟然连一丝痕迹都无法追溯！
这说明，对方的手段，或者说对方本身的存在，已经超出了他目前的理解范畴。
“天机混沌，源头不可追溯。”
他缓缓收回手掌，劫运坛的光芒随之黯淡。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长生天的穹顶，扫过五域四海。
“这盘棋，又进来一个不请自来的家伙。”
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冰冷的凝重。
方源和星宿，是生死大敌，但终究是他熟悉的对手。
他们的根底，他们的手段，巨阳仙尊皆有所掌握。
可这个新出现的变数，却是一片未知。
未知，才代表着真正的恐怖。
他转身，看向那名已经吓得不敢动弹的蛊仙。
“传我法旨！”
巨阳仙尊的声音，如寒冰般响彻整个长生天。
“命所有黄金部落，立刻动用安插在五域的所有眼线、暗子！”
那名蛊仙一个激灵，瞬间跪下。
“遵老祖法旨！”
“给我查！”
巨阳仙尊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违逆的意志，更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我要知道，刚才那股杀伐之气，究竟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