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仙尊那张由星光构成的面孔,凝视着方源。
她沉默了两个呼吸。
然后,那道清冷、平稳,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
这一个字,仿佛是某种天地间的开关。
轰隆!
笼罩五域天空的那片暗红,猛然一沉,颜色变得如同凝固的血块。
一股冰冷、无情,视万物为柴薪的规则,从天机深处渗透出来,弥漫在整个蛊界。
在这一刻,无论是凡人还是蛊仙,都感到了一种发自魂魄深处的寒意。
仿佛自己,连同自己所知的一切,都成了摆在祭坛上的祭品,随时可以被取用。
混沌窟窿旁,那些先前被巨阳仙尊打碎,而四散飘零的光茧碎片,像是受到了无形的牵引,猛地倒卷而回。
它们不再是无序的星光,而是化作亿万条最精密的星线,以一种玄奥的方式,重新编织、凝聚。
光芒散去。
星宿仙尊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原地。
她不再是模糊的意志化身,而是有了真正的肉身,面容清晰,眼眸中仿佛有星河生灭。
就在她身躯凝实的瞬间,一股浩瀚无匹的智道气息扩散开来,试图重新掌控这片区域的规则。
然而,另一股气息,比她更快,更霸道。
方源动了。
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但他体内那炼道无上大宗师的境界,不再有丝毫掩饰。
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沉重得足以压垮天地的气息,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这股气息,不带任何杀意。
它只是在宣告。
宣告这片天地,所有的一切,都属于炼之一字。
混沌窟窿喷涌的狂暴气流,在这股气息面前,变得温顺。
星宿仙尊刚刚铺展开的智道领域,如同撞上了无形壁垒的潮水,寸寸崩解,被强行排挤出去。
规则,在这里被重写。
方源,成了这片毁灭之地的唯一主宰。
他看向星宿仙尊,仿佛在看一个还算顺手的工具。
“听我指令。”
他的声音,平淡,却不容抗拒。
星宿仙尊的眼眸中,星光剧烈闪烁了一下,但她没有开口。
“第一步,以绣楼为阵眼,引动天庭地脉,将它钉死在混沌窟窿的正上方。”
方源的第一道指令,就让星宿仙尊的身躯,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绣楼,那是元始仙尊留给她的嫁妆,是天庭防御的重器。
“第二步,以神帝城为基座,沉入地脉,镇压住地气暴动。”
星宿仙尊的呼吸都停顿了。
神帝城,那是元莲仙尊的杰作,是人道画道巅峰,是天庭百万年来的脸面。
“第三步,以漫天繁星精算阵为脉络,连接绣楼与神帝城,将整个天庭的残存仙阵、仙蛊屋,全部串联起来,化为一座前所未有的炼道大阵。”
方源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砸在天庭的心脏上。
“你在摧毁天庭。”
星宿仙尊终于开口,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这是历代仙尊的心血,是守护人族的根基!”
“根基?”方源笑了。
他没有与她争辩。
他只是抬起手,对着远处,那座在之前尊者大战中,被轰得只剩下小半截的八转仙蛊屋,遥遥一指。
那座仙蛊屋,名为“观星台”。
一道道精纯到极致的炼道道痕,从方源的指尖飞出,如同活物般缠绕上观星台的残骸。
嗡——
没有分解,没有融化。
那座残破的仙蛊屋,在亿万炼道道痕的操纵下,开始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自我重组。
断裂的梁柱自行接续,破碎的瓦片化为符文,原本用来侦查的蛊虫,被强行改变了功用,与其他仙材构件,扭曲、拼接成全新的结构。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极致。
星宿仙尊眼中的星河,疯狂转动,她的智道推演能力被催发到了极限。
她试图解析方源的手法。
但她失败了。
方源的每一个步骤,都蕴含着超越她理解的炼道至理。
看似简单的重组,却在规则层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是三个呼吸的时间。
一座残破的八转仙蛊屋,就凭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悬浮在空中,通体由星光构成,表面流淌着无数玄奥符文的全新阵盘。
那阵盘上散发的气息,精妙、复杂,仿佛蕴含着一方天地的炼制奥秘。
星宿仙尊的推算,在接触到那阵盘的瞬间,就陷入了停滞。
她看不懂。
这位智道古今第一人,竟然完全看不懂眼前这件东西的构造。
“你没有选择。”
方源收回手指,声音冰冷地打断了她的震撼。
“要么,看着天庭被混沌吞噬,化为虚无。”
“要么,听我的,用这些废铜烂铁,炼出一线生机。”
星宿仙尊沉默了。
她看着那枚让她都感到陌生的阵盘,又看了看那不断扩张,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混沌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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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双映照着星河的眼眸,所有的挣扎、不甘、愤怒,最终都缓缓沉寂下去,化为一片冰冷的虚无。
她做出了选择。
或者说,她接受了自己唯一的选择。
她伸出手,对着天庭深处,轻轻一招。
远方,一座古朴典雅,却在战火中受损的绣楼,发出一声悲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拔起,向着混沌窟窿的方向,缓缓飞来。
一场以天地为炉,以仙尊为工,以一个时代为祭品的疯狂炼制,就此拉开序幕。
……
至尊仙窍内。
方源的本体意志,高坐云端,冷漠地注视着外界的一切。
星宿仙尊的每一个动作,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分出一缕心神,沉入仙窍的某一处。
那里,一座残破不堪,仿佛随时都会崩塌的血色池塘,静静地悬浮着。
正是那座九转炼道仙蛊屋,四元方悔血炼池。
它在升炼智慧蛊时受重创,核心的悔蛊都险些崩碎。
“这场炼制,是天庭的劫数,却是我的机缘。”
方源的念头,冰冷而清晰。
“以天庭为外炉,炼混沌之灾。”
“以我仙窍为内炉,修复血炼池。”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能见的弧度。
“一举两得,才不枉我来天庭走这一遭。”
他伸出手,无数珍稀的炼道仙材,如同河流般,涌向那座残破的血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