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源看着眼前这口深不见底的窟窿，又看了看身前这道由星光构成的身影。
他忽然笑了。
“星宿仙尊，你讲了一个好故事。”
他的话语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星宿仙尊的意志化身没有波动。
“这不是故事，这是事实。”
“事实？”方源反问，他抬起的那只手，指尖凝聚的杀招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凝实，“事实，是靠拳头打出来的。”
“我今天，就很想打碎你这个‘事实’看看。”
他话音刚落，一股突兀的悸动，猛地从他魂魄的最深处传来。
那不是攻击，也不是杀招。
那是一种共鸣。
一种源自混沌，超越了时空与规则的呼唤。
方源的目光瞬间锐利，他看向那枚巨大的光茧。
光茧之内，那头由元始意志和幽魂残躯构成的怪物，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它那混乱的意志猛地一滞，巨大的头颅缓缓转动，空洞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星光囚笼，精准地落在了方源的身上。
不。
不是落在他身上。
是落在他至尊仙窍内，那颗沉寂的混沌种子上。
与此同时，怪物脚下，那口深邃的混沌窟窿，也传来了一股相同的吸力。
三股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混沌之力，在这一刻，仿佛三块被无形丝线连接的磁石，互相吸引，又互相排斥。
整个空间的稳定，在这一瞬间被打破了。
“吼——！”
一声无声的咆哮，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开。
光茧中的怪物，彻底疯狂了。
它身上捆缚的星光锁链被挣得咯咯作响，无数星辰在崩解。
但它没有再攻击这些锁链。
它猛地低下头，张开那足以吞噬山脉的巨口，不是对准方源，也不是对准星宿，而是对准了自己脚下，那座正在逸散混沌气息的古老封印！
它要吞噬那来自外界的混沌！
它要把这股力量，化为己用！
“蠢货！”
星宿仙尊的意志化身，第一次剧烈地波动起来，她那由星光构成的身躯，都出现了不稳定的闪烁。
她的声音里，第一次透出了失控的怒意。
怪物的举动，像是一把重锤，砸在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堤坝上。
元莲仙尊时代布下的封印，那座名为寂静囚笼的木道终极杀招，本就因为尊者大战而布满裂痕。
此刻，被这头怪物由内而外地啃噬，又被外界混沌由外向内地侵蚀，瞬间就达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封印表面的木道道痕，不再是开裂，而是如同被强酸泼中的木头，大片大片地消融，化为虚无。
光茧的表面，那层流淌的星河，不再是出现裂缝。
而是像被点燃的纸张，一块块地凭空蒸发，露出其后更加纯粹、更加黑暗的虚空。
那口丈许方圆的窟窿，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
它开始扩张！
周围的空间，被它无声地吞噬，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纯粹的“无”。
一股毁灭一切，将万物重归原点的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向外喷涌。
“寂静囚笼被毁了！”
星宿仙尊的意志化身，此刻已经明灭不定，她身后的星海意志，成片成片地黯淡、熄灭，仿佛被狂风吹拂的烛火。
“混沌倒灌，封印撑不住了！”
她猛地转向方源，那张模糊的面孔，仿佛用尽全力，才凝聚出两点星光，死死地盯着他。
她那清冷平淡的声音，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急切。
“方源！”
“这不是天庭的灾难，是整个蛊界的灾难！”
“不出十息！这处窟窿就会彻底失控，吞没天庭，然后是整个中洲！”
“你若不想五域，都化为一片混沌废土，现在，立刻，帮我加固封印！”
她的话，像连珠炮一样响起。
这位算计了古今，以智道驾驭天地的尊者，第一次在方源面前，露出了如此急迫的姿态。
方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狂暴的混沌气流吹动着他的衣袍和黑发，他却仿佛立于风暴之眼的礁石。
至尊仙窍内，九转智慧蛊的光晕，已经爆发到了极致。
无数种可能，无数种未来的走向，在他脑中闪电般推演、碰撞、然后得出结果。
每一个结果，都指向同一个结局。
中洲沦陷，生灵涂炭，五域大乱。
他所有的计划，他炼化东海，图谋南疆，窥视西漠的种种布局，都将在这场席卷天地的灾难面前，变成一个笑话。
一个混乱无序，重归混沌的世界，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掠夺，可以炼化的世界。
而不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虚无。
他抬起眼，看向焦急的星宿仙尊。
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帮你？”
他的声音，在这片即将毁灭的天地间，显得格格不入。
“星宿，你是在说笑吗？我应该在这里，看着你天庭覆灭，然后拍手称快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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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盘都没了，你我还下什么棋！”星宿仙尊的声音陡然拔高，她的意志化身，已经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你我之争，是蛊界内部的争斗！但这东西，是外界的敌人！”
“说得好。”方源点了点头。
他话锋一转，慢悠悠地问道。
“那么，我帮你，有什么好处？”
即便是世界末日的前一刻，他方源，也绝不做亏本的买卖。
星宿仙尊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她的回答，果断得不像是一位智道蛊仙，更像是一个被逼到绝路的赌徒。
“元始气道仙藏！我将元始仙尊毕生所藏，双手奉上！”
“并且！”
她加重了语气，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量。
“我起誓，百年之内，天庭上下，绝不与你为敌！”
元始仙藏！
百年休战！
方源的瞳孔，不易察觉地缩了一下。
这个价码，太高了。
高到他都无法拒绝。
就在他准备开口，就在他准备说出那个“好”字的时候。
异变，再生！
一道浩荡无匹的金色气运，毫无征兆地，从遥远的天外飞来。
这道气运，如同一柄开天辟地的神剑，精准、狠辣，不偏不倚。
它没有斩向方源。
也没有斩向正在苦苦支撑的星宿仙尊。
它斩向的，是那枚已经布满破洞，即将彻底崩溃的光茧之上，最薄弱，也是被混沌侵蚀得最厉害的一处！
轰——！
一声巨响，不是声音，而是规则的剧烈碰撞。
本就岌岌可危的光茧，再也无法承受这最后一击。
它，彻底碎了！
金色的气运，黑色的混沌，交织的星光，在这一刻，化作了一场最绚烂的毁灭烟花。
光茧之内，那头被解放的怪物，仰天发出一声震动天地的咆哮！
窟窿之中，无穷无尽的混沌，再无阻碍，如同挣脱了牢笼的恶魔，喷涌而出！
方源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猛地抬头，望向那道金色气运飞来的方向。
那股力量，他再熟悉不过。
“巨阳……你这个老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