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源没有理会天机演算中那些闪烁不定的所谓仙藏方位。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身影撕开云海,下方的壮丽山河在他眼中倒退成模糊的色块。
他径直飞向天庭的旧址。
那里,是上次大战中被摧毁得最为彻底的核心地带。
也是他、巨阳、星宿三位尊者搏杀的终极战场。
然而,预想中的残垣断壁与焦土废墟并未出现。
一片柔和的星光静静流淌,覆盖了这片广袤的区域,将所有战争的创口尽数抹平。
星光的正中央,悬浮着一枚光茧。
光茧如山岳般巨大,表面是亿万星辰构成的光河,每一次近乎呼吸的脉动,都让四周的空间荡开层层涟漪。
方源停下身形,悬停于光茧之前。
他感知到了。
光茧内部,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那是元始的意志。
是幽魂的残躯。
更有一股让他这位炼道尊者都感到本能躁动的纯粹混沌。
三者被一股无上伟力强行糅合,塑造成了一个扭曲、狂暴、无时无刻不在渴求吞噬一切的怪物。
方源审视着这枚光茧,就像审视一个装满奇珍的宝箱。
箱子上,挂着一把写满了毁灭的锁。
他要做的,就是砸开这把锁,取走里面的宝藏。
至于危险?
他方源一路行来,脚下踩着的,皆是危险。
他抬起右手。
指尖之上,一股足以炼化万物的恐怖道韵开始凝聚、压缩。
就在此时。
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与光茧之间。
那身影由最纯粹的星光构成,面容模糊不清,却天然散发着镇压天地的气度。
星宿仙尊。
她没有流露杀意,也没有摆出任何戒备的姿态,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
仿佛这里是她的庭院,而方源,只是一位不请自来的邻居。
“方源。”
星宿仙尊的意志化身开口,声音清冷,直接在方源的脑海中响起。
“你终究还是来了这里。”
方源抬起的右手并未放下,指尖那足以熔炼一切的道韵也未消散。
他看着眼前的星光人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元始仙藏,如此厚礼,我岂有不来的道理?”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似乎在谈论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星宿仙尊摇了摇头。
“你错了。”
“它不是礼物,是灾难。”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
“不只是天庭的灾难,是整个蛊界的灾难。”
方源眉梢微动。
“哦?星宿仙尊,你布下这天罗地网,引我至此,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些?”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动手。”
“动手,解决不了问题。”星宿仙尊的声音依旧平淡如水,“有些事,你需要亲眼见证。”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轻轻一挥手。
她身后那枚巨大的光茧,其表面流淌的亿万星辰,忽然变得澄澈透明。
光茧不再是纯粹的光团,而是化作了一块囚禁着秘密的巨大琥珀。
方源的视线穿透了光茧的外壳,内部的景象一览无遗。
那头由元始意志和幽魂残躯构成的怪物,正被无数粗大的星光锁链死死捆缚。
它没有咆哮,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蜷缩着,如同一头在深渊中蛰伏的巨兽。
但让方源凝聚的攻势为之一顿的,并非这头怪物。
而是怪物的脚下。
那里,不是天庭的白玉地砖,也不是坚实的云土。
那里是一座封印。
封印之下,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纯粹的混沌气息,正从那窟窿中源源不断地向外喷薄。
窟窿不过丈许方圆,却像是这方天地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它没有颜色,因为任何光线靠近都会被其吞噬殆尽。
它没有声音,因为任何时空波动都会被其抹平为虚无。
它就存在于那里,散发着一股让方源都无比熟悉的气息。
那是与他至尊仙窍内,那颗混沌种子同源的气息。
那是毁灭一切秩序,扭曲一切规则,将森罗万象化为一片虚无的终极之力。
“疯魔窟的混沌,你见识过。”
星宿仙尊的声音,此刻透着前所未有的沉重。
“这里,是另一处。”
方源脸上的笑意,一分一分地收敛。
“何时出现的?”
方源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凝重。
“很久了。”星宿仙尊回答,“元莲仙尊的时代,它便已出现。”
“当时,元莲仙尊倾尽全力,将这处窟窿封印,才保住了天庭,也保住了中洲。”
“但封印,终有极限。”
“上次你我与巨阳交手,尊者之力撼动五域四海的根基,也让这处古老的封印,出现了裂痕。”
方源沉默不语。
他想起了疯魔窟内那片无穷无尽的混沌海洋。
想起了无极魔尊穷尽一生,试图勘破的终极奥秘。
这一刻,他全明白了。
星宿仙尊引他来此,布下的这个局,其目的根本不是围杀。
以她智道第一人的算计,她很清楚,任何常规的陷阱,都对付不了如今的自己。
她也并非真的想用元始仙藏来引诱他。
她只是将一个最棘手、最无解的烂摊子,赤裸裸地、不加任何掩饰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她是在告诉他。
你可以动手。
你可以打破这个光茧,取走里面的混沌本源,让你的实力再次暴涨。
但代价,就是这个窟窿彻底失控。
无穷无尽的混沌会从这里喷涌而出,第一个淹没天庭,接着是整个中洲,最后席卷五域。
到那时,整个蛊界,都将重归混沌。
没有任何生灵能够幸免。
包括他方源。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宏大到连尊者都无法绕开的阳谋。
她不是在与他战斗。
她是在将整个世界的存亡,当做唯一的赌注,重重地压在这张棋盘上,然后平静地看着他。
问他,跟不跟。
“现在,方源。”
星宿仙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直抵他的根本。
“你还要打破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