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秦月娘眼神倏地亮起，激动地握住林菀的手：“太太，这……当真可以吗？”
周宅衣食富足，孩子若能跟来，在这乱世活命的机会自然大得多。
可她毕竟已经嫁入周家，以前的丈夫与儿子说到底，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接到周宅来，且不说名声好不好听，单是周文远那一关，就万万过不去。
林菀垂眸扫了眼被她攥住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厌弃。
却未抽开，脸上反倒浮起笑意，“自然当真。到周宅做下人，老爷心疼你，想必也不会不允，不过是多几张吃饭的嘴，周家难道还养不起？”
“下人”二字入耳，秦月娘眉头微蹙，显然是不太乐意。
林菀斜睨了她一眼，缓缓抽回自己的手，指尖掠了掠发梢，声音柔和了几分：“在周宅做个下人，每月也能拿四块大洋，不比在陈家庄当泥腿子强？”
秦月娘咬住下唇，脸上露出迟疑的表情：“可是老爷那里……”
“我可以帮你。”林菀截住她的话，目光牢牢盯着秦月娘，声音里似带着些蛊惑：“正好老爷这几日要出远门，不如……我让刘妈陪你回陈家庄一趟，当面问问？”
她就是要让这些人时刻杵在周文远眼前，教他别忘了——秦月娘究竟什么出身！
一个典来的妻，还真把自己当二太太了？
呵，等周文远对她彻底厌了、烦了，自然会将这母子几人一道扫地出门，滚回他们的穷窝里去！
想到这里，林菀心头更热。
她脸上笑意愈发明媚：“怎么样？你若愿意，这事我便会替你周旋到底！”
秦月娘象是终于抵不住这番引诱，深吸一口气，轻轻点头。
她眼中含泪，感激道：“太太的大恩，月娘这辈子……绝不敢忘！”
林菀端详着秦月娘这张妩媚妖娆的脸蛋，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都说老房子着火拦不住——自打进了周宅，秦月娘日日吃好的穿好的，将养的肤光胜雪，姿容愈艳，勾得周文远魂不守舍。
若真回了陈家庄，她从前那男人见了，能不眼直？
到了那时，干柴烈火，兴许都不用等那几个穷孩子进门，她自己就先被撵出去！
只是她肚子里这块肉……
林菀迟疑了一瞬，但转瞬又硬起心肠。
秦月娘能怀上，足以说明老爷身子无碍，换个人，一样可以生！
眼下最要紧的，是趁早把这祸水给清出去。
否则往后的周宅，就真没有她这大太太的立足之地了。
傍晚周文远归家，果然说出趟远门。
林菀一边替他收拾行囊，一边轻声叮嘱：“这次恩师寿诞，你路上可千万莫急躁，一定要走大路。”
周文远不耐地应了一声，转身又要往外走。
林菀声音稍顿，要把秦月娘赶走的心思也愈发坚定。
“交代一声，今晚就回主屋歇吧，也省得明日动身仓促。”她语气平淡。
周文远回头瞧了她一眼，似未料到林菀今日这般通融。
转念一想这些时日的冷落，终究点了点头：“晓得了。”
说罢便便脚步轻快，径直朝偏屋走去。
通过窗子，看着丈夫急不可耐的背影，林菀扯了下唇角。
今日这般宝贝，来日，怕是就有多恼恨。
……
偏屋内。
周文远刚进门便搂住秦月娘，埋头在她颈间亲了亲，含糊低叹：“哎哟，心肝儿，让老爷好好疼疼……这趟出门少说要耽搁十天半月，可要想煞我了。！”
秦月娘欲拒还迎，嘴里轻嚷“老爷别闹”，却更引得周文远浑身热火。
一番温存后，周文远温热的手掌轻抚她仍然平坦的小腹，忽而叹了口气，“你说，你才来周宅数月，我就离不得你了，往后可怎么好？”
秦月娘倚在他怀里，轻声道：“今日听刘妈说……二太太？”
她抬眼望来，眸中水光潋滟。
那软绵绵的细软声音，勾得周文远又是一阵心猿意马。
他喉头滚动了两下，理直气壮道：“怎么，你难道不愿当我的二太太？”
想到那三年之约，周文远眼底闪过一丝暗沉。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秦月娘归家。
“可我……”秦月娘眼圈微红，倚在周文远怀里，眼泪浸湿了他的胸膛。
“哭什么？”周文远蹙眉瞧她，可见美人垂泪，纵然是为了从前那些人、那些事，也叫他心头发软，原先那些恼意也散了，“我知道你是担心家里那几个娃娃，往后多给他们些银钱补贴就是。”
反正，只要不是惦念从前那个男人就好。
这么一想，周文远又不禁想到秦月娘早跟她前头那男人生了三个儿子，一时心里又酸又妒，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便狠狠吻了上去，恨声道：“怎么不叫老爷早点遇见你？往后不给我生三个，这事儿可过不去！”
听着怀里人娇软的喘息，周文远气息渐重，正要再缠绵一番，外头就响起了林菀冰冷的声音：“老爷，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呢。”
周文远只得叹了口气，抬手在秦月娘腰间轻轻掐了一把，“今晚老爷得去主屋歇，否则……明日怕是走不成了。”
他起身披好长衫，回头望了一眼。
被窝里的秦月娘已昏昏欲睡，烛火映得她侧脸柔媚。
周文远心头一软，暗自摇头，他是真离不得这“二太太”了，怎么都要不够似的。
回到主屋，他未盥洗便上床了。
林菀嗅着他身上那股子未散的气味，心里暗恨，齿间几乎是咬出的声响：“还当自己年轻力壮？就这片刻功夫也要贪一口，怎不干脆死她身上？”
周文远倦极欲眠，听见这话眉头一皱，翻身背对着她：“胡搅蛮缠！”
林菀在黑暗里咬了咬唇，声音压得低低的：“你今日知会刘妈，留秦氏当二太太，可曾问过我一句？周文远，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正妻？”
周文远闭着眼，眉心紧拧，斥了句：“睡罢！我的女人怀了孩子，难道还真要事后送回给旁人？我周文远可丢不起那个人！”
林菀嗓音尖了起来：“是丢不起人，还是舍不下人？”
周文远猛地坐起身，语气沉了下去：“你有完没完？”
听着他话里尽是厌烦，林菀眼框一热。
从前他们也算恩爱。
周文远虽非龙精虎猛，瘾头却不小，即便上了年纪，每月也总要同房几回。
可自打秦月娘进门，他全部精力都扑在了那头，回到主屋不是倒头就睡，便是背身不理，她夜夜独守空闺，如何能够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