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峰主殿的气氛,此刻有些凝滞。
苏媚儿那双原本灵动的大眼睛里,此刻蓄满了委屈的泪水。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看着坐在高位上的师尊,又看了看那个站在一旁、虽然低着头但明显备受优待的林凡。
少女的心思总是敏感而脆弱的。
在她看来,自从这个林凡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师尊不再是那个只宠爱她一人的师尊了。
冷清秋看着爱徒这副模样,眉头微微蹙起。
她心中轻叹一声,放缓了语调。
“媚儿,休得胡闹。”
“林凡身负大比丹药的重任,关系到我们缥缈峰的存亡,为师多关注一些是应该的。”
“你依旧是为师最看重的弟子,这一点,从未变过。”
冷清秋的话语虽然依旧清冷,但其中蕴含的安抚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若是换做平时,苏媚儿早就破涕为笑,撒娇卖痴了。
可今天,她心里的那个疙瘩怎么也解不开。
她觉得师尊是在敷衍她。
都是因为这个新来的师兄!
苏媚儿转过头,狠狠地瞪了林凡一眼。
那眼神,从最初看到“极品丹药”时的崇拜和惊艳,变得有些复杂和幽怨。
就像是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看着那个“强盗”,既生气又无奈。
林凡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看到。
他现在可是“身负重任”的工具人,卷入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那是嫌命长。
就在大殿内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冷清秋正准备挥手让两人退下时。
一道极其刺耳的笑声,突然从殿外传来。
这笑声尖锐、刻薄,带着毫不掩饰的嚣张,穿透了缥缈峰并不算严密的隔音阵法。
“哟,冷师妹这里好热闹啊!”
“这是在训徒弟呢?还是在演什么苦情戏啊?”
随着声音落下,几道强横的气息蛮横地闯入了主殿的范围。
大殿的门被一股劲风粗暴地推开。
一群身穿黑红相间刑罚堂服饰的弟子,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进来。
那妇人颧骨高耸,嘴唇极薄,一双倒三角眼里闪烁着阴鸷的光芒。
正是冷清秋的死对头,合欢宗刑罚堂长老,赵寒樱。
赵寒樱一进门,目光就像钩子一样,肆无忌惮地在殿内三人身上扫过。
她先是看了一眼眼眶红红的苏媚儿,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林凡身上。
那种眼神,充满了轻蔑和厌恶,仿佛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
“啧啧啧。”
赵寒樱摇着头,阴阳怪气地开口了。
“这不是那天那个用来试药的废物吗?”
“怎么,冷师妹现在的眼光是越来越差了。”
“找不到人,连这种货色都收来当亲传了?”
“看来缥缈峰是真的没人了啊,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登堂入室。”
这话骂得极脏。
不仅骂了林凡,更是连带着把冷清秋和整个缥缈峰都踩在了脚下。
林凡低着头,面无表情。
他在忍。
现在的他,在这个元婴期老女人面前,确实只是个蝼蚁。
若是此时强出头,只会给冷清秋惹麻烦,甚至可能直接被对方一巴掌拍死。
苟住,才是王道。
但冷清秋忍不了。
“赵寒樱!”
冷清秋猛地一拍扶手,脸色瞬间寒了下来。
一股属于元婴期的威压轰然爆发,虽然她此时还是虚弱状态,但这股气势依旧凌厉逼人。
“我缥缈峰的事,还轮不你刑罚堂来指手画脚。”
“这里不欢迎你。”
“有事快说,没事快滚!”
冷清秋的声音如冰珠落地,掷地有声。
她是真的很想现在就拔剑,捅死眼前这个令人厌恶的女人。
但她不能。
她现在实力大损,一旦动手,不仅会暴露虚弱的事实,更会给赵寒樱借口,引来宗门的责罚。
赵寒樱面对冷清秋的驱逐,却丝毫不恼。
她反而笑得更欢了。
“别急啊师妹。”
“师姐我今天来,可不是为了跟你吵架的。”
赵寒樱挥了挥手中的一方丝帕,笑得花枝乱颤。
“我今天来,是替我那不成器的侄儿,来向你的宝贝徒弟讨教一二的。”
说完,她微微侧身。
从她身后,走出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高瘦青年。
这青年长得倒也算周正,只是那双细长的眼睛里,满是倨傲和淫邪之色。
他的下巴抬得很高,仿佛用鼻孔在看人。
赵构。
赵寒樱的亲侄子,也是刑罚堂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炼丹天才。
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品巅峰炼丹师,据说距离二品也只差临门一脚。
赵构上前一步,直接无视了站在一旁的林凡。
在他的眼里,林凡这种毫无灵力波动(伪装后)的废物,连让他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苏媚儿身上。
那种眼神,充满了侵略性,像是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苏媚儿师妹。”
赵构开口了,声音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施舍感。
“听说你在炼丹上也有些天赋,只是跟了个不太行的师父,难免有些埋没。”
“我早已是二品炼丹师,不日将冲击三品。”
“你若愿意做我的道侣,随我回刑罚堂,我可助你在丹道上更进一步。”
“甚至,我可以求姑姑,让你也享受核心弟子的待遇。”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
这哪里是求偶?
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当着人家师父的面,挖人家的墙角,还说人家师父“不太行”。
更恶心的是,他嘴上说着“道侣”,但那语气,分明就是在收一个暖床的侍妾,或者是一个附庸的玩物。
苏媚儿虽然单纯,但也能听出这话里的侮辱之意。
她被气得小脸通红,原本的委屈瞬间化作了怒火。
“你做梦!”
苏媚儿向前一步,指着赵构的鼻子骂道。
“谁要你助!”
“我缥缈峰的丹道,不比你差!”
“还有,我师尊是最厉害的!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我就”
她“我就”了半天,也没说出个狠话来。
毕竟她从小被冷清秋保护得太好,连骂人都不会骂。
赵构闻言,也不生气,只是不屑地嗤笑一声。
“最厉害?”
“就凭师尊现在这样?还是凭你这个只会哭鼻子的小丫头?”
“亦或是”
他终于舍得施舍给林凡一个眼神,满脸鄙夷。
“凭这个连灵力都感应不到的废物?”
“苏师妹,良禽择木而栖,你可不要自误啊。”
苏媚儿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了。
她是真的委屈,也是真的愤怒。
为什么这些人都要欺负缥缈峰?
为什么他们都要看不起师尊和师兄?
“哦?是吗?”
赵寒樱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此时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抓住了话头。
她冷笑一声,图穷匕见。
“既然苏师侄这么有信心,那就比比看。”
“正好,三日后就是宗门大比的丹道预选。”
“我们就以预选的题目为准,让你这两个弟子,和我侄儿比一场,如何?”
赵寒樱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输的人,当众跪下给对方磕头认错,并大喊三声‘我是废物’。”
“冷师妹,你敢接吗?”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也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赵构早已是二品炼丹师,名声在外,实力强横。
而苏媚儿虽然有天赋,但年纪尚小,经验不足,目前只能勉强炼制一品丹药。
至于林凡,在所有人看来,那就是个用来凑数的炮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这是一场必输的赌局。
无论怎么看,缥缈峰都输定了。
一旦输了,不仅苏媚儿和林凡要受辱,冷清秋这个峰主的脸面,也要被彻底踩在脚底下摩擦。
到时候,刑罚堂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弹劾冷清秋教徒无方,甚至逼她让出峰主之位。
用心何其险恶!
“比就比!谁怕谁!”
苏媚儿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被激得脑子一热,就要一口答应下来。
她相信自己的努力,也相信师尊的教导。
“慢着。”
冷清秋却伸手拦住了她。
她面色凝重,目光冰冷地盯着赵寒樱。
“赵师姐好算计。”
“赵构早已成名多年,欺负两个刚入门不久的师弟师妹,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冷清秋很清楚,这场比试不能接。
赵构的实力她是知道的,苏媚儿虽然最近进步神速,但要赢过赵构,胜算不足三成。
至于林凡
虽然林凡给了她惊喜,炼出了极品丹药。
但那是私底下的事。
谁知道在公开场合,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巨大的压力面前,这个“野路子”出身的家伙还能不能发挥出来?
万一林凡只是运气好呢?
万一他怯场了呢?
冷清秋不敢赌。
因为赌注不仅是两个弟子的尊严,更是缥缈峰最后的遮羞布。
“怎么?不敢了?”
赵寒樱见冷清秋犹豫,立刻步步紧逼。
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猖狂,声音也拔高了几度,恨不得让整个合欢宗都听到。
“看来缥缈峰是真的没落了。”
“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冷师妹,既然不敢比,那就趁早认输,带着你的徒弟滚出缥缈峰,把位置让给有能力的人”
“省得占着茅坑不拉屎,丢我们合欢宗的脸!”
欺人太甚!
冷清秋的手指深深地嵌入了椅子的扶手之中,指节泛白。
她体内的气血翻涌,险些压制不住伤势。
她在两难。
接,大概率会输,受尽屈辱。
不接,就是承认缥缈峰无能,同样威信扫地。
就在这骑虎难下,气氛压抑到极点的时候。
一道平淡的声音,忽然在大殿内响起。
“师妹天资聪颖,是缥缈峰的未来。”
一直沉默不语,仿佛透明人一样的林凡,忽然开口了。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穿过众人,落在了那个不可一世的赵构身上。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就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但对付你这种货色”
林凡顿了顿,摇了摇头。
“还用不着她出手。”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赵寒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赵构掏耳朵的动作停住了。
连正在抹眼泪的苏媚儿,和正在纠结的冷清秋,都一脸震惊地看着林凡。
谁也没想到,这个一直唯唯诺诺、看起来最好欺负的“废物”,竟然敢在这个时候,说出如此狂妄的话!
林凡没有理会周围人的目光。
他轻轻拍了拍苏媚儿的肩膀,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那个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苏媚儿愣愣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
虽然穿着普通的弟子服,虽然身形并不算魁梧。
但在这一刻,她竟然觉得这个背影无比的高大,仿佛能为她遮挡住所有的风雨。
林凡上前一步,直视着赵寒樱那双阴鸷的眼睛。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那是一种猎人看到了猎物,或者说,赌徒看到了必胜局的笑容。
“这场赌局,我接了。”
林凡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不过,光是磕头认错,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既是赌,那就玩大点。”
林凡伸出一根手指,在赵寒樱面前晃了晃。
“不如加点彩头。”
“我们赌一万块中品灵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