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大手一挥：“听少将军说，你读过书，肚子里有墨水。那算术你总会吧？像咱们这些行军打仗的，粮草辎重、兵力分配，会点算术总没错！”
这话立刻引起了共鸣。两伍兵士，包括赵季、马鸣升等人，都异口同声地附和：“是啊，是啊！就算术，这个大家都用得上！”
赵季更是挤眉弄眼地补充：“霍伍长，有没有比掰手指头算加减更厉害一点的？那些我都会了。”
霍达被他那副“我已经是高手”的模样逗得直接笑出了声，笑得格外开朗。他想起这个时代尚未有那套简便的符号，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好！”他爽快应道，“既然大家想学，我就教你们一个简单好记，还能写得飞快的方法。”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哦？什么好方法，也让我们都听听。”
众人回头，只见关平不知何时已站在后面，身后还跟着其他几位什长及部分好奇的兵卒。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关平走到阴凉中心，对着霍达微微颔首：“霍达，你好好教，我们都一起听听。”
压力瞬间给到了霍达。他深吸一口气，沉静下来，环视了一圈周围或坐或站、目光灼灼的同袍们。
“诺！”霍达抱拳，随即捡起一根树枝，在相对平整的泥地上划拉起来。
“诸位请看，我们要学的，首先是一套新的‘字’。”他边说边在地上写出十个奇特的符号：“0, 1, 2, 3, 4, 5, 6, 7, 8, 9。”
他指着它们，声音清晰：“它们分别对应咱们大写的零、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
“我的老天爷，这画个圈就是零？一竖就是一？”赵季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没错，”霍达肯定道，“用这些符号记数，又快又省地方。比如‘一百三十五’，用新符号就是‘135’，只需写三个字。”
关平看着地上那些简洁的符号，眼神微动，他似乎已经隐约察觉到这些符号背后所代表的效率。
“光有符号还不够，”霍达继续说道，“我接下来要教的，是能让计算变快的口诀，叫‘乘法口诀’和‘除法口诀’。”
他朗声道：“大家跟着我念，务必记熟于心——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
起初，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渐渐地，赵季、马鸣升等人开始笨拙地跟着重复。连那些跟关平一起来的老兵，也忍不住嘴唇翕动，默默记忆。
“三三得九，三四十二”
王猛挠著头，努力跟着念，声音比操练时喊口号还响。
关平负手而立，看似平静，目光却始终紧盯着地上的符号和霍达开合的嘴唇，将每一句口诀都默默记下。
霍达教得深入浅出，不时用石子排列举例：“比如咱们什有五十人，每人发三日的口粮，多半日被用，一共需要多少份？不用一个个去加，直接用五七三十五，后面加个零，就是三百五十份。”
“妙啊！”王猛一拍大腿，“这比扒拉算筹快多了！你等着我等会去见屯长，让他也知道这个好消息。”
树荫下，一群昨日还在舞刀弄枪的汉子，此刻却像蒙童一样，认真地跟着霍达念诵著古老文明与现代知识结合后的智慧结晶。汗味尚未散去，空气中却仿佛弥漫起一丝不同于往常的、名为“求知”的气息。
关平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在人群中从容教授、发著光的年轻伍长，心中波澜暗涌。他隐约感觉到，霍达今日所教的，或许不仅仅是几个数字和口诀，而是在为这支军队，悄然播下一颗名为“秩序”与“效率”的种子。
王猛看着树下被众人围在中央、侃侃而谈的霍达，忍不住对身旁的关平低声感慨：“这年轻人的脑瓜子真是灵光，怎么别人就想不起来用这些弯弯绕绕的符号来代替？瞧着是真方便！”
关平目光深邃，微微颔首，没有多言，但心中对霍达的评价又高了一分。
接下来的几天，每到中午歇晌时分，总有人凑到霍达所在的伍附近，腆著脸请教那“新奇算术”。在关平和王猛等什长有意无意的推动下，霍达那套用“鬼画符”数字和神奇口诀的算法，如同春风拂过原野，迅速在军中传开。士兵们茶余饭后，常能看到有人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口中念念有词“三七二十一，四七二十八”。一时间，霍达“善算”的名声不胫而走，让所有人都真切体会到，什么叫“高手在民间”。
这日下午，全副披挂的十二里坡地疾行结束，众人几乎累瘫。夜幕降临，营帐内弥漫着汗水和疲惫的气息。
赵季四仰八叉地躺在铺上，有气无力地哼哼：“头儿，这天是越来越热了，跟下火似的。咱们天天这么往死里跑，真不会中暑撅过去吗？”
霍达正用布巾擦拭著身体，闻言动作不停，略一思索，客观地回答：“身体底子差的，确实会先顶不住。你到现在还没事，恰恰证明你练得有效果，身体变强了。”
赵季哀嚎一声：“那我宁可身体差点，中暑了还能歇歇，这也太遭罪了！”
霍达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想将来在战场上成了曹军刀下的亡魂，现在就给我往死里练。”他话锋一转，“不过，你说天热难熬，也确实是个问题。我来想个法子缓解一下。”
赵季一听，猛地支棱起半个身子，眼睛放光：“头儿，连天热你都有法子？难不成你能把日头变凉快咯？”
霍达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我是说，可以弄点解暑的汤饮，给大家补充呃，散散暑气。”
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后世常见的酸梅汤配方。乌梅生津，陈皮理气，加上蜂蜜和少许盐，既能解渴，又能补充因大量出汗而流失的津液和盐分，对于预防中暑确实有效。这东西制作起来不算复杂，原料在军中或许也能找到替代品。
“解暑的汤？”赵季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顿时来了精神，“啥汤？好喝不？”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霍达卖了个关子，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明天该去找军需官问问，或者去附近看看有没有能用的野果山植。
帐内霍达的话，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赵季等人心中漾开了希望的涟漪。对这酷暑训练的畏惧，似乎也因这即将到来的“解暑汤”，而冲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