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首先,你这个应该不是真名吧。”夜白看向来古士开口说道。
“古枯尔戈斯,来古士即为此身之名这一点不会变。我知冕下心中有疑,不知冕下是否愿意移步前往我的住所一叙。”来古士看向夜白开口请求。
“带路吧。”夜白挥手示意来古士带路。
一道暗红色的数据裂缝被撕开夜白随着赞达尔步入其中。
--神话之外
一步跨出,周遭的景象已然剧变。
这里仿佛是一切传说与常识的尽头,是规则被书写又被打碎之地。暗红色是此地永恒的主调,并非光源的颜色,更像是整个空间自身在呼吸、在脉动所透出的底色。庞大到望不见尽头的机械结构如同活体的脉络虬结、延伸,粗壮的电缆并非僵死的管线,它们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蠕动,表面时而闪过幽暗的光泽。
无数面大小不一的显示屏组成了这里的地面、墙壁与穹顶,屏幕上并非静止的画面,而是永无休止地刷新着浩瀚如烟海的代码、不断崩坏又重构的几何图形,以及某些难以名状、仿佛来自维度之外的诡异闪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嗡鸣,那是无数服务器全力运转的合唱,也是这个世界冰冷的心跳。
“倒是没看出来,”夜白的声音打破了空间的嗡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你作为权杖的管理者,住所居然……是这种风格。”他再次环视这片暗红脉动、由无数屏幕与电缆构成的领域,语气微妙。
来古士的机械面容上看不出喜怒。“此地是翁法罗斯与现实宇宙的夹缝,是数据与概念的交界之所,”他平静地解释,手臂优雅地划过一个半圆,指向周遭,“是鄙人得以超然物外,静静观察这场宏大实验的‘观众席’。您亦可称此地为…「神话之外」。”
他的电子眼聚焦于夜白,声音低沉了几分:“阁下眼前所见,正是褪去「史诗」华丽的外衣与「永恒」虚无的伪装后,「永恒之地」翁法罗斯与其十二半神……最原始,也最真实的样貌。”
“有一说一你的看法很新奇。在我们那儿,一般不把一只青蛙在井底不停试图跳出去却屡屡失败的故事称作什么史诗。”夜白顿了顿继续开口:“那通常只会被当做一个用来教育小孩子的、关于眼界与局限的笑话。”
“冕下当真慧眼如炬,如此轻易便看穿了这冗长故事的本质。”短暂的停顿后,他话锋一转,声音里注入了某种宏大的叙事感:
“翁法罗斯,正如银河的一个微小缩影。生灵总爱描摹星空的浪漫与壮美,却在诗意的言语间,刻意遗忘了另一种更为冰冷、也更为真实的宇宙图景。”随着他的话语,周围的一些屏幕上开始闪现出古老的星图、数学符号与演算过程。
“当古老的安提基色拉人在沙滩上绘制最初的几何图形,用珍贵的羊皮纸颤抖地记录下代表真理的数字符号时,浩瀚的宇宙,便已开始化作一道沉默而恢弘的方程,呈现在这群孜孜不倦的破译者笔下。”
“「智识」——它曾是造物主创世的母语,是书写规则的上帝之笔,亦是自由意志挣脱蒙昧后,最早写下的、最壮丽的抒情诗。”
“智慧确实是人类乃至诸多文明能从茹毛饮血走向遨游星海的最大功臣。”夜白认同的点头,但随即眼神变得更加锐利,直视来古士“所以,你铺垫了这么多,究竟想说什么?”
面对眼前这具没有灵魂的纯机械体,他无法动用读心之类的手段窥探其核心逻辑。
“事已至此,我认为无需再对冕下有所隐瞒。”来古士的机械躯体内发出更清晰的运转声,仿佛代表着某种决断。
“我不介意向您展示我最大的诚意。我认为,我们之间……存在着合作的可能。我们可以一同完成足以重新定义‘现实’的伟业。”
“哦?”夜白眉梢微挑,似乎被勾起了一丝兴趣,“我倒是真有几分好奇,你究竟想干什么了?但是——”他话音陡然转冷,与此同时,这片暗红色的数据空间剧烈震颤起来。
一轮清冷皎洁的银色月亮,无视了此地不能动用伤害性手段的规则自虚空中缓缓升起,悬于夜白身后,洒下带着凛然威压的辉光。
“——在此之前,你最好先给我解释明白,身为智识的造物,你为何要选择投靠「毁灭」?”
“阁下将我视为祂忠诚的信徒,对么?实则不然。我竭心尽力促成铁墓的诞生,只为纠正「智识」这一由人亲手造就的错谬。我无比怀念。在博识尊尚未诞生的年代,知识的边界就像星空,令人心驰神往,欢呼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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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真理」二字成了觐见祂的祭品,天才会说:博识尊早已知晓。那傲慢的星神,从人类求知的原动力中诞生,却亲手封锁了凡人求知的道途。我要做的,不过是砍倒一棵被我等种下的祸世之树。”
“你要毁灭智识?所以你借助了毁灭的力量?”夜白有些迟疑。“若是如此那可以理解,但是你有把握引起毁灭和智识的神战吗?”
“神战?不,我并不需要那么做。我在刚才有说过这是凡人亲手打造的错谬吧。”来古士看向夜白
“智识星神传说中的确由人类打造,那位据说是等等你是说”夜白想到在黑塔空间站看到画像眼神一变正视来古士。
“答案显而易见。故:不必说出那个名字,称我为天才不过是银河的谬误,相比后来者,我并非更具智慧,只是最早触碰了宇宙的边界,又率先以错误的思想定义了「生命的第一因」。翁法罗斯正如银河的缩影,人们生来便是果壳中的囚徒。如那返回洞穴,向囚徒们宣扬日光的狂人。我的悲哀在于,我引领同胞们踏上了一条迈向深渊的绝路……一座名为「命途」的至暗牢笼。”
“我创造了一尊连自己都无法掌控的机械神明。而后,祂又在无穷的演算和进化中化作一场空前绝后的噩梦,祂以「智识」为名,却试图定义「已知」,封锁「可能」。在祂之后,不再有新的法则诞生,人类被永远囚禁于「星神」的洞穴之中。因而,于生命尽头,我以十四行代数式重写自我意识,将逻辑核心分布于九具躯体中,只为在后世完成对「博识尊」的终极否定,消弭亲手犯下的过错——而吕枯耳戈斯,只是其中之一。”
“令人震惊的意志,作为后来者我为我刚才对您的怀疑感到抱歉。”夜白向来古士行了个礼以示自己的敬意。
“但是您可否想过,他毁灭了智识之后会对寰宇产生何等可怕的影响?它曾经的短暂出手就使数个文明近乎倾覆。”
在来古士,或者说赞达尔亮明真身之后夜白转变了态度言语中带上了几分尊敬。
“关于未来的宏伟图景:无论有机或无机构成,一切受「铁墓」感染的生命行为都将成为真正的随机函数。若在银河区间内计算它们的积分,便会得出一个美妙的常量——「Ω」——我将其定义为:「智识」的陨落。”
“若是如此的话,前辈,你的实验可能要在此终止。”夜白说话的同时天空中的银月化作一柄重剑落入夜白手中。
“这只是我的原定计划,但是你的出现给了我新的可能,所以我将邀请你加入这个课题的求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