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府,
二月红卧房内。
屋里全是血腥味和药味,闷得人难受。
莫愁将一团浸满黑血的棉球扔进托盘,随即拿起一支注射器,针尖在烛火上烤了烤。
她看着床上那个脸跟纸一样白,气若游丝的男人,捏着注射器的手微微颤抖。
这是最后一针强心剂,救不回来,能不能救回来,就赌这次了。
就在她准备下针时,门被“砰”的一声撞开。
齐铁嘴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脚下绊到门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身上的长袍还带着泥点子,语气着急道。
“莫医生,让开!”
莫愁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护在床前,“八爷,你干什么?”
齐铁嘴根本不理她,绕过她就扑到床边,一手去掰二月红的下巴,另一只手颤抖着去拧那支玻璃管的盖子。
“你疯了!”莫愁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持着药管的手腕。
“八爷!你手里拿的什么?不能乱给二爷用药!会出人命的!”
齐铁嘴被她抓住,盖子拧不开,急得眼睛通红,猛地回头冲她吼道:“死马当活马医了!再等下去,二爷就真没命了!”
他可不能让二爷死了。
拧开瓶口,也不顾莫愁的阻拦,药管直接塞进二月红嘴里,手腕一斜,把那管淡金色的液体全灌了进去。
药液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清甜,顺着二月红干裂的喉咙滑了下去。
一秒,两秒…
床上的人毫无动静。
齐铁嘴的心沉到了谷底。
莫愁脸上则是满脸不赞同,刚要开口怒斥。
突然,二月红胸前裸露在外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脸上那层吓人的灰白死气迅速褪去,浮上一丝活人的血色。
原本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猛地变成了一声深长的吸气,胸膛随之有力地起伏了一下。
这一幕,直接把齐铁嘴和莫愁看呆了。
齐铁嘴猛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嘶,好疼!我不是在做梦!”
“这药,真的有用。”
莫愁下意识地伸手探了探二月红的额头,滚烫的温度竟然降了下来。
她下意识又把听诊器按上二月红的胸口。
耳朵里,那原本乱成一团、弱得快要听不见的心跳,此刻变得沉稳、有力,一下,一下,像鼓一样。
“这,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语,自己学的那套西医知识,在眼前这档子事面前,全部被推翻。
齐铁嘴也傻了,看看自己空着的手,又看看床上气色肉眼可见好起来的二月红,只觉得自己在做梦。
陈皮那小子,给的到底是什么神仙药?这药效也太快了。
二月红的意识,是从一片混沌里,被强行拽上来的。
他本以为自己会一直往下沉。
沉进那无尽的绝望和痛苦里,就此了结。
丫头的脸,那晚失控的纠缠,矿山深处的重重幻觉…
x像是无数根淬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魂魄上,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
可突然之间。
一股霸道无比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他丹田深处炸开,凶猛地冲刷着他四肢百骸。
那股暖意所到之处,胸口的剧痛,筋骨的酸楚,乃至灵魂深处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
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传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身体,正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甚至堪称恐怖的方式,极速复原。
二月红猛的睁开双眼。
头顶,是熟悉的白纱帐幔,鼻尖,萦绕着尚未散尽的血腥和药味。
不对。
他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具身体里充盈的力量感,陌生得让他心惊。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触感清晰,充满了力量。
他单手撑着床板,那个念头只在脑中一闪,身体已经应声而起,毫不费力地坐直了。
这个动作,把守在床边的齐铁嘴和莫愁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二爷!”
“二月红先生!”
二月红没有理会两人的惊呼,他低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随即,他掀开被子,扯开胸前的衣襟。
纱布之下,原本狰狞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一道浅粉色的新肉痕迹。
他站起身,双脚稳稳地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身体里不仅没有半分虚弱,反而涌动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精力,他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就能再去倒十座斗。
“神迹……这简直是医学上的神迹!”莫愁绕着二月红,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
齐铁嘴也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他围着二月红转了两圈,伸出手想碰又不敢碰,嘴里啧啧称奇。
“真是见了鬼了,这药当真是这么好用,难怪他那么自信转身。”齐铁嘴小声嘀咕着。
二月红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
清晨湿冷的空气灌了进来,让他彻底清醒。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齐铁嘴身上,声音因久未开口而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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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八。”
“那药,是谁给你的?”
齐铁嘴心中咯噔一下。
他想起二月红昨晚是怎样被“陈皮”两个字刺激到吐血昏厥,再想到陈皮那张要杀人的脸。
这对师徒之间的恩怨,远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怕是有自己不知道点。
“老八,我问你话呢,药是谁给你的?”
二月红见他发愣,又问了一遍,声音依旧平淡。
齐铁嘴却从那平淡里,听出了一股严肃认真。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就是不敢开口。
说二爷,你的命,是陈皮威胁我给你救的吗?
二月红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却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让人喘不过气。
“说。”
一个字。
齐铁嘴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晓得瞒不过去,只能一咬牙,把实话全倒了出来。
“是,是陈皮给的。”
他将清晨在街口如何撞见陈皮,陈皮那身煞气如何吓人,又是如何粗暴地把他拽过去,不由分说地塞给他那支药…
一五一十齐铁嘴,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他那样子,就跟疯了一样,眼睛都是红的,他说…”
齐铁嘴顿了顿,偷偷瞟了一眼二月红的脸色,才把那句威胁小声说了出来。
“他说,你要是死了,他就一把火烧了我的盘口,再把我扔进火里,给你陪葬。”
“你听听,这话多混账,你得好好说说他。”
他说完,又觉得话说错话了,便死死地低着头,等待着预想中的雷霆之怒。
可等了许久,卧房里依旧一片死寂。
二月红脸上,没有他想的愤怒。
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吓人。
陈皮,
又是陈皮。
二月红面上平静,心里已经乱成一锅粥。
那孽徒,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为何会是陈皮救了自己?
何其荒唐。
何其讽刺。
此时,身体里那股蓬勃的生命力,此刻仿佛变成了一座最沉重的囚笼,将他牢牢困在其中。
生,竟比死更让他煎熬。
他宁愿就那么死了,也好过欠下这样一笔还不清的债。
二月红也发现,自己对陈皮的那股恨,再也提不起来了。
恨不起来了。
那晚的画面,又没头没脑地撞进他脑子里。
陈皮那双又天真又邪气的眼睛,滚烫的体温,那一声声压着的“哥哥”。
思及此,二月红身子僵了一下。
他一直把错都算在陈皮的悖逆和疯狂上。
可是,他自己呢?
那一夜,要不是他自己在悲痛和酒劲里先丢了魂,主动抱住了那个同样在痛苦里挣扎的少年,后面的事,又怎么会发生?
思绪飘到了很多年前。
他把陈皮带回来时候,那孩子又瘦又倔。
想起他第一次见丫头时,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
想起他每次从外面回来,都给丫头带城里最好吃的糖炒栗子,献宝似的捧到丫头面前,咧着嘴傻笑。
那孩子对丫头的敬重,他都看在眼里。
这样一个孩子,怎么会变成这
二月红的心,彻底乱了。
谁也没注意到莫愁脸上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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