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走大路。
凭借原主那烙印在骨子里的记忆,陈皮如同一只黑猫,在长沙城边缘的阴影中无声穿行。
城墙的巡逻兵丁的火把,如同远处摇曳的鬼火,每一次扫过,都让他的心跳停滞半拍。
他绕到一处守备最薄弱的墙角,深吸一口气,助跑,蹬墙!
这具身体的爆发力超乎想象,几个起落间,他已攀住湿滑的墙头。
翻身落下时,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但他不敢停,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城外漆黑的荒野里。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肺部传来火烧般的剧痛,身后的长沙城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他才根据记忆,一头扎进半山腰一座荒废多年的山神庙。
破败的庙门被他用力撞开,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哐当!”
背上那袋沉甸甸的金条被他扔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发出的声响在空旷的破庙里激起回音。
陈皮再也撑不住,整个人背靠着冰冷的泥塑神像滑坐在地,身体抖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
结束了。
暂时安全了。
这个念头刚升起,一股迟来的恶心感便直冲喉咙。
“呕……”
他扶着断裂的供桌,剧烈地干呕,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吐出酸水。
之前被强行压抑的画面在脑中疯狂回放,铁弹子洞穿眉心的瞬间,喉管被洞开开时喷涌的血雾,还有张承德脖颈断裂时那清脆的响声。
手在抖,腿也在抖。
这具身体是天生的杀手,冷静、精准、致命。
可他不是。
他的灵魂,只是一个在和平年代长大的普通人。
杀人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刺激过头了。
小说中,那些一穿越就杀天杀地的,真的很不科学,单单心理那关就不容易过。
巨大的撕裂感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扯碎。
陈皮躺在冰凉潮湿的地面上,精疲力尽,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缓了好一会儿,才对系统道:
“系统,打开商城!”
下一秒,一个淡蓝色的光幕,在他眼前展开。
那界面简洁得像二十一世纪初的网页游戏,上面是一格一格的商品。
【666牌感冒灵(10善行值)】
【布洛芬缓释胶囊(15善行值)】
【云南白药喷雾剂(20善行值)】
【复合维生素片(30善行值)】
【医用酒精、纱布、绷带套装(25善行值)】
……
卧槽!
陈皮看得眼珠子都直了。
这不就是他家楼下那家24小时便利店的货架吗?!
虽然都是些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物资,可在此刻的他看来,这简直就是神迹!
他甚至看到了角落里还有【红烧牛肉泡面】和【肥宅快乐水】的图标,只不过是灰色的,显示“等级不足,无法兑换”。
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和委屈,瞬间冲上了他的眼眶。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富二代,何曾受过这种苦?
饿肚子,睡柴房,被人拿枪指着鼻子,现在还瘸着腿在荒山野岭躲着!
“兑换!都给我兑换!”
陈皮在心里咆哮,毫不犹豫地花了一百多善行值,兑换了、两大瓶纯净水和十块压缩饼干。
白光一闪,那些东西便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他颤抖着手,拧开一瓶水猛灌了几口,然后撕开压缩饼干的包装,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干硬的饼干划过喉咙,有些难以下咽,但他却吃出了米其林三星的味道。
吃饱喝足,又用酒精和绷带处理好扭伤的脚踝和身上被划出的伤口,陈皮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他再次打开商城界面,目光落在了最下方。
那里显示着下一级商城的解锁条件:【善行值:2150/】。
而在那行字下面,还有一个上了锁的商品预览图,根据那轮廓看来分明就是一把手枪!
陈皮的心脏,猛地一跳。
枪!
在这个人命不如狗的乱世,有了真理,才算真正有了自保的底气!
而且系统给的真理,包先进的。
陈皮的目标,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刷善行值!
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地刷!
……
翌日。
天还未亮透。
古董商人张承德,一夜之间,满门被屠。
消息便如同一颗炸雷,在长沙城的权贵圈子里轰然引爆。
甜腻的血腥气混杂着清晨的冷雾,笼罩在张家宅邸上空,引来了无数窥探的目光。
张副官一身笔挺军装,带着亲兵赶到时,陆建勋的人已经封锁了现场。
庭院里,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僵硬地陈列着,殷红的血迹从布下渗出,在青石板上蜿蜒出死亡的图案。
陆建勋,正站在一具尸体,他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西装,脚下的高档皮鞋擦得锃亮,与周遭的血污格格不入。
他没看尸体,而是用一方雪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鼻尖,姿态优雅,仿佛在嫌弃这里的空气脏了他的肺。
看到张副官走近,陆建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惋惜,全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得意。
他将手帕收起,声音不高,每个字却都带着钩子,精准地刺向张副官,也刺向周围所有竖起耳朵的人。
“张副官,你来得正好。”
陆建勋踱步上前,皮鞋踩在血泊边缘,发出轻微的声响。
“我真是佩服你们张大佛爷的手段。”
他顿了顿,环视一周,特意提高了声量,确保那些闻讯赶来的记者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全城通缉令才发出去多久?一夜功夫,凶徒就又犯下这等灭门惨案。”
陆建勋摊开手,姿态夸张地质问着,像个站在审判席上的检察官。
“你们布防官府,口口声声说要维护长沙治安,结果呢?”
“结果就是让一个亡命之徒,在城里肆意屠戮?”
“我看,整个长沙城的老百姓,今晚都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哗然。
记者们的镁光灯疯狂闪烁,将陆建勋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和张副官冷峻的面孔同时定格。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软刀子,精准地割在布防官府的脸面上,割在张启山的威信上。
张副官站在原地,军帽的帽檐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没有反驳,甚至没有看陆建勋一眼。
他的目光,扫过现场的每一处细节,最后落在那几具尸体上。
周遭的议论声,记者们的快门声,陆建勋的聒噪,仿佛都与他隔绝。
直到陆建勋说完了所有想说的话,享受够了这种当众羞辱对手的快感,张副官才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陆处长。”
张副官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军人特有的肃杀。
“这里是凶案现场,不是你开记者会的戏台。”
“我的人要勘察。”
他语气中的停顿,比任何重音都更有力量。
“闲杂人等,请出去。”
陆建勋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张副官不再理他,对着身后的士兵,下达了简洁而冰冷的命令。
“封锁现场,清场!”
“是!”
亲兵们立刻上前,用枪托毫不客气地驱赶着记者和围观人群,动作果决,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陆建勋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冷哼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领带,转身带着他的人扬长而去。
擦身而过时,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张副官耳边轻声道:
“告诉佛爷,他这个长沙王,坐不久了。”
张副官的拳头,在无人看见的身侧,骤然握紧。
指节根根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