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雪,如万千冰刃割面,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连视物都只剩模糊轮廓。
走在队尾的捕快们,脸上早没了先前的散漫,取而代之的是淬了毒般的阴狠,那眼神比这三九寒雪更冷三分。
众人纷纷将手笼护在额前,有的甚至把刀鞘横在身前,试图挡一挡这能穿透衣袍的风雪。
可呼啸的寒风依旧往领口里灌,冻得他们牙关打颤,缩着脖子像极了畏寒的鹌鹑。
赵捕头走在最前,与陈长安不过两步之隔。
他猛地驻足,肩上落满的雪沫子簌簌滑落,身后几个捕快立刻凑了上来,一个个搓着手,呵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被风雪吹散。
“赵老大,别耗着了!该动手了!”
瘦高个捕快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做了个抹脖子的狠厉动作,眼神瞟向正顶着风雪艰难前行的陈长安,语气里满是迫不及待,“一个草民而己,宰了他,咱们也能早点给钱大老爷交差,不用在这儿遭这份罪!”
旁边矮胖的捕快也跟着附和,跺着脚骂骂咧咧:“这鬼天气,冻得骨头缝都疼!早弄死这小子,咱们还能回镇上喝口热酒暖暖身子。他娘的,为了个贱民,让咱们在这儿吹风雪,不值当!”
赵捕头眯着眼,目光落在陈长安身上那件狼皮大衣上 ——
那皮子油光水滑,一看就是上等货,在这乱世里,可比几两银子还金贵。
他抬手拍了拍身边满脸横肉的捕快人称 “刀疤李”的肩膀,声音压得极低:“急什么?先让他把大衣脱下来。这么好的皮子,扔了可惜,正好给我挡挡寒。”
刀疤李瞬间会意,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提着火刀加快脚步,“噔噔噔” 冲到陈长安面前,横刀挡住去路。
风雪中,他的刀鞘泛着冷光,与漫天白雪形成刺眼的对比。
陈长安停下脚步,抬手拂去脸上的雪粒子,睫毛上沾着的雪沫子融化成水,顺着脸颊滑落。
他眯着眼看向刀疤李,语气平静无波:“差人拦我,可有公事?”
“公事?”
刀疤李嗤笑一声,用刀鞘狠狠撞向陈长安的胸膛,力道之大,让陈长安踉跄了半步,铁链在雪地上拖出刺耳的 “哗啦” 声,“我家赵捕头冻得首哆嗦,你倒好,穿着狼皮大衣享福!赶紧扒下来!你一个戴罪的贱民,也配穿这么好的皮子?”
陈长安皱了皱眉,手腕轻轻转动,感受着铁链的重量,语气依旧沉稳:“捕快大哥,这天寒地冻,脱了大衣,我撑不过半柱香就会冻毙。我虽被押解,却尚未定罪,你这般赶尽杀绝,就不怕有违王法?”
“王法?”
刀疤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眼神却愈发凶狠,手按在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在这荒山野岭,老子的刀就是王法!要么自己脱,要么我帮你脱 —— 顺便送你去见阎王爷,到时候再从你的尸体上把这衣服扒下来。”
陈长安心中一凛,眼角余光悄然扫向不远处的赵捕头 —— 只见赵捕头身边的一个瘦捕快,正悄悄从背上取下弓箭,箭己搭弦,箭头在风雪中泛着冷光,隐隐对准了自己。
他知道,这些人早己没了耐心,今日之事,唯有拼死一搏。
“别动手!我脱,我脱!”
陈长安立刻换上一副顺从的模样,双手抬起,作势要解大衣的铜扣。
可他手上戴着铁链,动作笨拙缓慢,铜扣在风雪中滑来滑去,半天也没解开一个。
刀疤李看得不耐烦,骂骂咧咧:“你他娘的磨磨蹭蹭什么?冻得老子手都僵了!再慢,老子一刀劈了你!”
陈长安叹了口气,露出为难之色,手腕故意晃了晃,铁链 “哗啦” 作响:“捕快大哥,你看我这手,被铁链磨得通红,又冻得发僵,实在用不上力。要不 你帮我解一下锁链?别让赵捕头等急了,要是冻着他,我可担待不起。”
刀疤李本就嫌麻烦,又觉得陈长安不过是个待宰的羔羊,就算解开锁链,也翻不了天。
他从腰间掏出钥匙,蹲下身,“咔嗒” 一声打开了陈长安手腕上的锁链。
锁链落地的瞬间,陈长安的手腕骤然一松,他悄悄活动了一下手指,指关节发出轻微的 “咯吱” 声,感受着久违的灵活。
而远处的赵捕头和其他捕快,正被风雪遮了视线,只隐约看到两人站在原地,以为是陈长安在乖乖脱衣服,还凑在一起说些荤话打趣。
“上回跟刀疤李去怡红院,这小子洗个澡就用了一炷香,结果办事还没撒泡尿久,被瑶姐笑了好几天!”
一个捕快说着,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赵捕头也跟着咧嘴,手指敲着刀柄,全然没察觉前方的异样。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猛然袭来,雪沫子漫天飞舞,如同一道白色的屏障,瞬间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刀疤李被吹得睁不开眼,身体晃了晃,手里的刀 “哐当” 一声掉在雪地上。
他急忙弯腰去捡,手刚要碰到刀柄,陈长安突然抬脚,脚尖发力,狠狠踩在他的手背上!
“啊 ——!疼!疼死我了!”
刀疤李发出凄厉的惨叫,手指被踩得几乎要断裂,指骨传来 “咯吱” 的声响。
他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陈长安,脸上的横肉因疼痛而扭曲:“你他娘的活腻了?赶紧挪开脚!不然老子宰了你!”
陈长安脚下力道更重,冰冷的雪地里,刀疤李的手被踩得变形,鲜血顺着指缝渗出,落在雪地上,瞬间凝结成暗红色的冰粒。
刀疤李疼得浑身发抖,额头上的冷汗混合着雪沫子往下淌,从怒骂变成了哀求:“别踩了!我错了!我不逼你脱衣服了!求你了,松开吧!”
可陈长安没有停。
他知道,今日若是心软,死的就是自己和家人。
趁着刀疤李疼得神志不清,陈长安弯腰捡起地上的刀,手指握住刀柄的瞬间,一股冷意传遍全身,却让他愈发清醒。
刀疤李见陈长安拿起刀,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挥着拳头朝陈长安砸去、
—— 可他刚抬起手,陈长安的刀己经劈了下来!
“唰” 的一声,刀锋划破空气,带着凛冽的寒光,鲜血飞溅而出,溅在雪地上,如同一朵朵妖艳的红梅。
刀疤李的一条手臂应声而断,掉落在雪地里,手指还在微微抽搐。